這時,一股湍急的水流爬上船來。水頭把甲板上的家什衝得四處奔流。文哥被浪頭一下打倒,朱駕長敏捷地跳過去把他架起。
“注意!躲浪戶
“小心,碰著!”
人們喊著,與風暴頑強搏鬥著。
一個個牛腰粗細的網袋出水了。泥水在風中吹得人們睜不開眼,搶不上去;船在浪窩裏呼―飛上半空,嘩―又陷落下去。一股網繩“啪”的崩斷,另一根網繩在重負之下也岌岌可危……朱駕長知道刻不容緩,象箭似地躥上去,隻見他渾身似有萬千斤的力氣,把巨大的網袋推來操去。漁工們剛接應上來,朱駕長因為用力過猛,隻覺得眼前直冒金星,胃裏一陣劇疼,忍不住一股熱辣辣的東西從嘴裏噴向海中。
文哥始終漂住了駕長,這時一把扶住駕長。朱駕長鐵青著臉,大瞪著眼睛,他被風暴激怒了,一把推開文哥,堅持指揮著漁工把十幾掛蠟扒網,一個個啟拔完成。
四
等船回港,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鍾。
朱駕長命令疲倦的漁工上岸休息。回憶著海上兩天艱苦
的戰鬥,雖然艱險,卻取得了驚人的成績,內心說不出的歡喜。幾個小時前的緊張戰鬥,象一股清涼劑,把兩天來的困倦,全趕跑了。
朱駕長眼瞅著最後一個漁工離開船,他又仔細檢查船上的帆、纜,設施一切都沒問題,才放心。
風比進港前更猛烈了。聽大桅抖動的聲音,已經達到這場暴風的頂峰,天空堆滿了從大洋上吹來的黑雲,雲頭低得就象掛在桅尖似的。朱駕長根據氣象預報和多年海上的經驗,他判斷,這場風,來的猛,去的必然也快。明天太陽一出來,風勢就會削弱下去。
如果沒有這場風多好!或者這場鳳的到來,再往後推遲兩天,該有多妙!那時,大隊的漁船就會聚集到新蠟場上去,船船都會象自己的魚艙那樣堆口齊!他努力從勝利的喜悅中使自己平靜,眼下需要的是嚴肅地計劃下一步棋。一想.到“下一步”,他的心就重重的凝住了。
兄弟漁船,大都是天傍黑就進了港。漁工都得到了足夠的休息。天一亮,開艙卸完蠟子,別的船不等風停,就可以搶在自己前邊趕出去。
風浪中老漁工文哥和漁工們艱苦奮戰的情景,又湧上眼前。朱駕長深深懂得,當一個駕長,應該愛護他們,要注意勞逸結合。可是,這滿艙的蠟子,卸在兄弟船的後麵,要影響出海!
一種不甘落後的思想閃過,一個頑強的念頭便在心中產生。朱駕長身上象奇跡似地又湧出無窮的精力……
就在這風暴的深夜,老漁工文哥回到家,身子一挨炕,就打起呼嚕來。
仿佛還在船上,風吼著,周圍在震撼著。睡夢中還在和風浪搏鬥,這老漁工睡的從來也沒有這麼香甜。直到黎明的曦光照在臉_匕文哥被早醒的漁村驚動了,他爬起來,渾身骨頭還疼,他猛然想到早晨船要卸貨,頭腦立即清醒。
風勢已大大減弱。春天的早晨,漁村大街上彙聚著人的洪流。大隊為迎接這春汛開門的第一個豐收,組織了全體男女老少,上船卸蠟子;社員們扛著大筐、扁擔、鐵銑,往碼頭走;汽車的喇叭“笛笛”響個不停。
文哥出門,直奔朱駕長的小院走去。還沒進門,朱駕長的老伴就驚喜地叫住了他:
“喲!文哥回來啦。拉多少蠟子呀?”
“朱駕長沒向你報喜啊?五萬!別的船頂多不過四萬!”文哥喜孜孜地說。
“什麼時候進的港?”
“半夜。怎麼,朱駕長沒回家2”
“一宵沒回家!”老伴說不出是氣還是急。
文哥聽了,二話沒說,就朝船上跑。
碼頭上是春天火熱的氣氛。大群的海鷗,隨著海風飛來。寬闊的河口淺灘,遍地是山巔一樣閃閃光亮的大堆蠟子皮。
公社廣播站,在高空中傳播著豐收的喜訊:“……三山六水一分田,漁業大有可為!……我大隊朱駕長在大好形勢下,鼓足革命幹勁,決心在新的長征路上,為國家譜寫一首蠟場豐收的新曲……”廣播稿還提到了文哥。
文哥聽著廣播,胸脯挺得高高的。
碼頭上的漁工見到文哥,都跟他逗:
“文哥,聽說你幹的呱呱叫!”
“錯不了!”
“上我們船上來吧!”
“你去端盆海水自己照照!”
文哥沒心思和人們逗鬧。一溜小跑,到了碼頭,跨上船去,不由得愣住了。
大隊幹部全在船上卸蠟子。漁艙口,大敞四開,其中那滿艙的兩萬多斤蠟子,半宵工夫,不知怎麼,從艙底搬到甲板上來了。
朱駕長頭上冒著熱氣。身上那套褪了色的藍布製服褲褂,濺得淨是稀泥。
“文哥來的早哇!”朱駕長招呼說,“書記,文哥在海上,可賣’——‘大力氣!”
書記和大隊長使勁握著.文哥的手,微笑中充滿著巨大的鼓勵。文哥忘記了自己的年歲,一股青年人的朝氣,從胸膛擴散開去。他覺得,千言萬語,都卡在嗓子眼裏。轉身抄起一個頭號大筐,用鐵銑裝滿蠟子,腰杆直挺,扁擔在他肩頭彎得象一架弓。隻聽他發自心底,猛喊一聲:“我向朱駕長學習!”
高聳入雲的大桅,桅尖上飄揚著鮮紅的風信旗;碼頭上的鮮美大蠟,象平地造山,高高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