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夫人,”德瓊說,“別誤會我,這隻是我的工作。”他看上去不太愉快,“好了,塞勒斯,你幹得不錯。出去等待我的命令。”他向身後一位棕色皮膚的小個子使了個眼色,其中傳遞的秘密隻有他們倆知道。
那位警探點點頭,沒說什麼就出去了。
“情況是這樣的,威爾遜夫人說她的丈夫今天早上開著帕卡德車離開家,像往常一樣去工作。這就是,她說,她最後一次見到他了。她說他看上去很正常,也許有點心不在焉。但她以為這是因為擔心他生意上的事。是這樣吧,威爾遜夫人?”
“是的。”她的眼睛始終不離開死者的臉。
“她今晚7點鍾離開費爾蒙特公園的家,那時雨剛剛停——她自己在家剛吃過晚飯——她坐電車到了市中心,去福克斯影院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又坐電車回到了家。我的人在那兒等她,就把她接到這兒來了。”
“你忘了說明,”比爾說,“我妹妹在周末晚上她丈夫不在家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去看電影。”
“對了,”德瓊說。“我還真是忘了。聽到沒有,奎因先生?”他彈了一下手指,“她從來沒有見過或是聽說過這房子——據她自己說。威爾遜也從來沒向她說過什麼,這也是據她說的。她也沒有意識到他會有什麼麻煩。他對她一向很好,據她所知,”德瓊微笑著,“他也很忠誠……”
“請別這樣說,”露西輕聲說,“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碰到這種事會怎麼想。可他對我的確是很忠誠的,真的!他愛我。他愛我!”
“她對他生意上的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因為他很少提這方麵的事,而她也不願過多地打聽。她31歲,威爾遜是38歲。到今年3月,他們結婚整整10年了,沒有孩子。”
“沒有孩子。”埃勒裏小聲重複著,他的眼中出現了一種不尋常的喜悅。
德瓊平靜地繼續說:“她沒聽說過威爾遜會駕船,但知道他對發動機之類的機器一向很在行。她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有錢的朋友,他們的朋友,有幾個在費城,都和他們一樣窮。她說威爾遜沒什麼惡習,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吸毒。他在家的時候,他們會去野餐,或者在星期天開車去郊外的柳林,要不然就呆在家裏,”他嘲笑地向露西那邊看了一眼,“做愛。是不是,威爾遜夫人?”
比爾小聲罵道:“你這混蛋……”
埃勒裏抓住他的胳膊:“聽著,德瓊。你心裏在打什麼主意?我看沒必要影射什麼。”
露西一動不動。她充滿淚水的眼中無限空曠。
德瓊哈哈大笑。他走到門口喊道:“讓那些混蛋記者們進來吧!”
時間過得很快,記者們在喧鬧中互相擠來擠去。從很多方麵來講都很可怕:本來房頂就很矮的屋子,香煙繚繞的空氣很快變得渾濁;記者的照相機還不時地閃;牆壁之間回響著大聲的交談和笑聲;每過一會兒就有人把德瓊放在死者臉上的報紙拿開,從不同的角度拍照……埃拉·阿米蒂像一隻紅頭發的小鳥從一群人中飛到另一群人當中,但她總是不時地回到坐在扶手椅上的黑眼睛女人旁邊。她徘徊在露西身邊,握住她的手一邊低聲交談,一邊輕撫她的頭發,就好像采訪露西是她的專利。比爾在後麵看著她,憤怒地沉默著。
漸漸地,屋裏的人開始少了。
“好了,朋友們,”德瓊用洪亮的聲音喊著,“今天就到此為止了。當然,威爾遜夫人,您得留下來。我們要把您丈夫的屍體運到停屍房……”
“德瓊,”躲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的埃勒裏說話了,“等一下。”
“等一下?為什麼?”
“這非常非常重要。”埃勒裏的聲音很低沉,“等等。”
埃拉·阿米蒂在門口咯咯笑:“總是出人意料。你有什麼想法了嗎,奎因先生?沒人能騙得了小埃拉。”她靠著牆看著這邊,露出潔白的牙齒,紅頭發散亂地飄著。
屋裏麵安靜了一會兒,又聽到了外麵特拉華河傳來的潺潺水流聲。這幾個小時,屋子裏的喧鬧已經掩蓋了它。
德瓊有些不耐煩地說:“好吧。”說完就走了出去。
露西歎了口氣。比爾還是緊閉著嘴。過了很長時間,德瓊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穿著製服抬擔架的人。他們把擔架放在屍體旁邊。
“不,”埃勒裏說,“還得等會兒。”
德瓊怒氣衝天地說:“到外邊等著。”他用充滿敵意的眼睛看著埃勒裏,嘴裏叼著雪茄煙。過了一會兒,他坐了下來。沒有人走動。
他們茫然地坐著,都很疲倦,沒人說話。
到了兩點鍾,就像預先安排的一樣,從蘭伯頓路傳來了汽車的轟鳴聲。
埃勒裏活動了一下手臂:“走,到外麵去,德瓊。”說著,他走到門口。德瓊緊閉著嘴跟出去。埃拉·阿米蒂用她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比爾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她的妹妹,也悄悄地走了出來。
三個人從一輛有司機駕駛的豪華加長轎車中出來,走到柏油馬路上。在警探們的引導下,他們慢慢地沿著主路上覆蓋的木板走過來。奇怪的是,他們的腳步很遲緩。三個人的個子差不多高,隻不過一位是中年女性,一位是年輕女性,而另一位則是中年男性。他們都穿著晚禮服——中年女人一件鑲滿金屬飾物的晚禮服外麵是一件紫貂皮的外套,年輕女人在一件色彩豔麗的薄綢長裙外麵圍了一件雪貂皮的披肩,而那位男士手裏拿著一頂絲綢禮帽。兩個女人在哭泣,男人粗獷而且有棱角的臉上刻著憤怒的印記。
埃勒裏站在車道上對著他們說:“是金鮑爾夫人嗎?”
年長的女人抬起了眼袋很深的雙眼,她淺藍色的眼睛似乎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那你,我猜就是給我父親打電話的先生吧。是的,我就是。這是我的女兒安德麗亞。這位是我們親密的朋友,格羅夫納·芬奇先生,在哪兒?……”
“怎麼回事?”德瓊問道。
比爾從明亮的門廊躲到旁邊的陰暗處。他眯起眼睛,看著年輕姑娘漂亮的左手上纖細的手指。他站在和她很近的地方,幾乎可以觸摸到她的貂皮披肩。他對於耳邊德瓊懷疑的語調、戴絲綢帽子男人有教養的言談和中年女人顫抖的聲音幾乎是充耳不聞。他在黑暗中猶豫著,眼睛從年輕姑娘的手移到她的臉上。
安德麗亞·金鮑爾,他想,這應該是她的名字。他看到她的臉龐是那麼的年輕、無瑕,不像他認識的所有姑娘,更不像會在報紙雜誌上的照片常見的那種姑娘。她是那麼嬌嫩,散發出一種和諧之美。他有一種不尋常的願望,想要和她說話。他忽略了大腦中閃過的警告,用他的手去碰姑娘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