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歸來的歌(1)(3 / 3)

大家自由地發出笑聲;

兒童們都擠到講台旁邊;

仰著小小的腦袋;

大家的眼睛閃耀著光輝;

聽著你富有智慧的語言;

你站在路邊;

和一個漁夫交談;

他是和海浪搏鬥的老人;

鹹味的風把他的臉吹黑了;

你說他是民間詩人;

為他打開了酒瓶;

他像一個孩子似的天真;

痛快地喝著酒;

從他發皺的嘴裏;

流出韻律和諧的聲音。

你和更多的人在一起;

誕生你的是山嶽和海洋;

你是大自然的一個部分;

而你是屬於群眾的;

有的心是屬於群眾的;

有的感情和語言是屬於群眾的;

全世界都有你的朋友;

人們多麼容易理解你;

像人們理解樹和岩石一樣;

像人們理解海和山一樣;

像人們理解自己一樣。

飛機的螺旋槳已經旋轉;

飛機已慢慢地離開地麵;

你揮著手和朋友告別;

你站在生你的土地上;

我遠遠地看著你的影子;

你的確像一個忠實的士兵;

你是一個士兵。

一九五四年,初稿

一九五七年,整理

11.大西洋

離開了西非洲,

飛向南美洲,

在飛機的下麵,

是茫茫的大西洋……

今天,海上沒有風,

靜靜的大西洋,

是一片磨砂玻璃般的;

廣闊、灰白的平麵;

沒有船隻、沒有艦隊,

連捕魚的小艇也看不見,

好像回到了洪荒時代,

寂寞、荒涼、沒有人影;

大西洋深深地睡著,

無冤無仇、沒有牽掛,

好像時間並不存在,

世界也沒有什麼糾紛。

當然,事實並不如此簡單。

在目力所不能及的;

迷蒙的、遙遠的地方,

到處都埋伏著危險。

大西洋的虛飾的平靜,

好像神話裏的人麵獸身,

臉上露著神秘的微笑,

看著每一個過路的人,

她的一隻前腳向前提起,

嘴裏發出詭譎的問題,

誰要是猜不透她的謎,

誰就要在她麵前倒斃。

我好像置身在原始森林裏,

警戒著那突如其來的襲擊。

我的頭緊靠著窗戶,

眼睛俯視著大西洋,

隨著飛機在空際運行,

引起我無限的感想……

於是,我看見了;

一個真實的大西洋——

洶湧著野性的波濤,

擴展著暴力的大西洋。

在這個大西洋裏,

海岸和海岸互相仇視,

島嶼和島嶼互相對立,

每一塊礁石都充滿仇恨。

我看見,在那邊;

大西洋的東西兩岸;

任何的一個角落,都布滿;

比人身上更細微、更繁雜的神經,

假如我們能把空氣;

像切一塊肉凍似的;

切下太空中的一小片,

假如無形的、流動著的電波;

每一次都是一條線,那麼,

在這一小片的空氣裏麵,就糾纏著

比一個瘋狂的女人的發絲;

更難於清理的線,這些線,

雜色紛呈,裏麵透露預謀著的戰爭;

有關千百萬生命的;

陰險而又殘酷的計劃;

和想把某一個正在成長的國家;

如何用老練的外交手腕;

突然扼死的方案。

多少年了,大西洋啊,

成了大海盜的淵藪,

殖民主義的發祥地,

世界大戰的溫床!

在那些遠方的海港裏,

我們可以看到;

停泊著數不清的艦隻,

遠遠看去像是海上的城市,

每一隻軍艦都在等待著;

那離開港口的;

揭去炮衣的嚴重的時刻。

而在北大西洋的兩岸,

喧鬧騰天的大都市的;

某些摩天樓的裏麵,

也正有許多人;

為了一批批軍火的脫銷;

忙亂地撥動著算盤……

夜晚,在某個大廈的;

燈光透亮的會議室裏,

也正有人私議著,如何;

進攻一個年輕的共和國:

以及武裝一師吳庭豔的軍隊,

比武裝一師;

由芝加哥失業工人所組成的軍隊,

究竟能省下多少錢。

飛機飛在大西洋的上空,

我的心隨著馬達的聲音在跳動……

生命原是無價之寶,

但在販賣戰爭的人們看來,

生命是不值錢的在他們的天平上,

一個砝碼,就得要用;

一千頁的寫滿人名的本子;

才能保持平衡。

帝國主義的軍閥和財閥;

已成為整個世界的災難,

他們的貪欲和野心,

比任何帝王的都更大;

他們想把整個地球;

把握在自己肥胖的手裏,

像一個三歲的小孩;

把握一個蘋果似的;

他們隨時都想點起戰火,

好像是點起鞭炮似的;

他們想拿別的民族的命運;

作一次最大規模的遊戲,

他們向人說:“這是上帝的意旨。”

心裏卻竊笑著自己就是“上帝”。

但是,這一切都要過去了。

從歐洲到南北美洲,

從非洲到亞洲,

和那星散的澳洲,

處處都有憤怒的火山在爆發,

爭自由與解放的呼號;

比大西洋的風浪更高更大……

每個人都愛惜自己的生命,

每個生命都隻能存在一次,

每個人不是孤單的一個體積,

人人維係著自己身邊的一群——

自己認識的人,一同勞動的人,

命運相同的人,甘苦與共的人,

自己所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

正因為如此,人會變得勇敢,

不惜拋棄自己去保護別人,

自己也被保護著,雖然不能看見;

人與人之間由許多觀念維係著,

每個觀念都是一種巨大的力量,

我們的教育和其它的精神活動,

在培養我們把自己;

溶化在許多莊嚴的觀念裏麵,

人越覺醒,越能無所畏懼,

也越能為了全體而犧牲自己。

而那些暴君,那些佞臣,那些奸細,

他們隻是少數的人,極少數的人,

那些販賣軍火的是極少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