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歸來的歌(1)(2 / 3)

我們永遠航行在海上。

一天,一隻船沉了;

你撿回了救命圈;

好像撿回了希望;

風浪把你送到海邊;

你好像海防戰士;

駐守著這些礁石;

你拋下了錨;

解下了纜索;

回憶你所走過的路;

每天瞭望海洋。

巴勃羅的家;

在一個海岬上;

窗戶的外麵;

是浩淼的太平洋。

一所出奇的房子;

全部用岩石砌成;

像小小的碉堡;

要把武士囚禁。

我們走進了;

航海者之家;

地上鋪滿了海螺;

也許昨晚有海潮。

已經殘缺了的;

木雕的女神;

站在客廳的門邊;

像女仆似的虔誠。

閣樓是甲板;

欄杆用麻繩穿連;

在扶梯的邊上;

有一個大轉盤。

這些是你的財產:

古代帆船的模型;

褐色的大鐵錨;

中國的大羅盤;

(最早的指南針);

大的地球儀;

各式各樣的煙鬥;

和各式各樣的鋼刀。

意大利農民送的手杖;

放在進門的地方;

它陪伴一個天才;

走過了整個世界。

米黃色的象牙上;

刻著年輕的情人;

穿著鄉村的服裝;

帶著羞澀的表情;

像所有的愛情故事;

既古老而又新鮮。

手槍已經鏽了;

戰船也不再轉動;

請斟滿葡萄酒;

為和平而幹杯!

房子在地球上;

而地球在房子裏。

壁上掛了一頂白頂的;

黑漆遮陽的海員帽子;

好像這房子的主人;

今天早上才回到家裏。

我問巴勃羅:

“是水手呢?

還是將軍?”

他說:“是將軍,你也一樣;

不過,我的船

已失蹤了。

沉沒了……”

你是一個船長,

還是一個海員?

你是一個艦隊長,

還是一個水兵?

你是勝利歸來的人,

還是戰敗了逃亡的人?

你是平安的停憩,

還是危險的擱淺?

你是迷失了方向,

還是遇見了暗礁?

都不是,都不是。

這房子的主人;

是被槍殺了的洛爾伽的朋友;

是受難的西班牙的見證人;

是一個退休了的外交官;

不是將軍。

日日夜夜望著海;

聽海濤像在浩歎;

也像是嘲弄;

也像是挑釁。

巴勃羅.聶魯達;

麵對著萬頃波濤;

用礦山裏帶來的語言;

向整個舊世界宣戰。

在客廳門口上麵;

掛了救命圈;

現在船是在岸邊;

你說:“要是船沉了;

我就戴上了它;

跳進了海洋。”

方形的街燈;

在第二個門口;

這樣,每個夜晚;

你生活在街上。

壁爐裏火焰上升;

今夜,海上喧嘩;

圍著燒旺了的壁爐;

從地球的各個角落來的;

十幾個航行的夥伴;

喝著酒,談著航海的故事。

我們來自許多國家;

包括許多民族;

有著不同的語言;

但我們是最好的兄弟。

有人站起來;

用放大鏡;

在地圖上尋找;

沒有到過的地方。

我們的世界;

好像很大;

其實很小;

在這個世界上;

應該生活得好。

明天,要是天晴;

我想拿銅管的望遠鏡;

向西方瞭望;

太平洋的那邊;

是我的家鄉。

我愛這個海岬;

也愛我的家鄉;

這兒夜已經很深;

初春的夜晚多麼迷人。

六,

在紅心木的桌子上;

有船長用的銅哨子。

拂曉之前,要是哨子響了;

我們大家將很快地爬上船纜;

張起船帆,向海洋起程;

向另一個世紀的港口航行……

一九五四年七月二十四日晚,初稿

一九五六年十二月十一日,整理

10.告別

冬天將要過去了;

春天還沒有到來。

淺灰色的早晨;

我離開你;

離開你動人的聲音;

離開你溫熱的手掌;

離開你寬闊的胸膛;

離開你的擁抱;

說了一聲:“再見。”

不可能許下重聚的日期;

就這樣地,我離開你;

離開我的兄弟;

離開智利。

你像一個士兵;

穿著草綠色的粗呢大衣;

外貌十分溫靜;

心裏卻燃燒著;

對於叛徒和走狗的仇恨;

和對於千百萬人的愛情。

你守衛著山頂白雪的純潔;

守衛著海邊浪花的澄碧;

守衛著北部的礦山;

守衛著南部的森林;

守衛著年輕人的幸福和希望;

守衛著星光之夜的寧靜;

守衛著音節響亮的語言;

守衛著手製黑陶的年老的婦人。

但是那些奸細;

整天進行秘密交易的人們;

他們憎恨你,直到恨入骨髓;

向你投來斜視的眼光;

他們憎恨你,想窒息你的聲音;

恨不得想把你揉碎;

他們要把銅礦和硝礦;

廉價地出賣給美國商人;

甚至想把你的血;

倒進舉杯慶賀的混合酒裏;

這些人早已習慣了;

那血液的苦澀的滋味。

而更多的人;

卻和你在一起;

無論在聖地牙哥;

還是瓦拍拉伊索;

當我和你行走在街上;

那些衣服襤褸的人們;

不斷地向你打招呼致敬;

他們叫你的名字;

就像叫自己的兄弟;

當你出現在群眾集會上;

會場裏擠滿了人;

(連警察都不敢進去);

大家自由地坐著或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