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妃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眼神也變得無比溫柔:“靈雨,你替我照顧世安吧,那孩子雖然聰明絕頂,但又傻得要命,你武功好,一定要護著他。還有阿槑,她跟了我好幾年,受了很多委屈。若我死了,她無處可去。你把她帶走,為她尋一處好人家…”
“小姐…”
“別管我的屍身,快走!這一生,我也累了,世寧…他來接我了…”
寧妃走得很安詳,靈雨恨自己來晚了,伏在她屍身上痛哭了一場。外麵形勢逐漸平穩,已經有人殺到了宮外,靈雨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拉著阿槑便走。阿槑哭著要替主子收屍,靈雨說道:“趙佑元知道她對世寧公子的心意,會好好安葬她的。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世安公子,他現在更需要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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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真被陸勳救下來之後,江璃來找過他,將梁翊的遺箋遞給他看。趙佑真哭到崩潰,悔恨到不能自已。江璃已經對他的哭泣麻木了,趙佑真看完之後,他便冷峻地奪回遺箋,想將它送給映花。他聽說梁翊從北城門出去了,便沿途尋找,終於在當天下午找到了那所破廟。
文駿昊、張羽、楊逍帶的人馬很多,他們站在道路兩旁嚴陣以待,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楚寒遊離在人群之外,發現了江璃,這才把他帶到了破廟裏麵。
破廟裏很安靜,隻有歎氣聲和啜泣聲。楚寒說道:“他今天已經斷氣好幾次了,但是又緩了過來。聽林大夫說,他沒有任何想活下去的意誌,但他撐著不肯死,肯定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江璃對梁翊充滿了愧疚,他猶豫再三,才敢踏進那間破廟。柴火燒得很旺,可是破廟四處透風,依舊冷得讓人打顫。梁翊平躺在一張破床上,身上蓋著幾件披風,緩慢而又沉重地呼吸著。或許是傷口化膿了,厚厚的披風也蓋不住那股濃烈的腐臭味。
林雪影握著他的手,想減輕一點他的痛苦,不停地低聲問他:“你還有什麼心願,跟姐姐說,姐姐一定幫你實現,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梁翊還如昔日一般倔強,什麼都不肯說,隻是撐著一口氣。黃珊珊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她穿上披風,說道:“他肯定是在等嫂嫂和子衿,就算來不及,我也要去告訴嫂嫂!”
江璃這才發現映花不在這裏,他急忙說道:“我跟你一起去,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公主。”
黃珊珊沒理他,楊逍插嘴道:“我派幾個人送你回去,這一路上不安全。”
“嗯,謝謝楊叔。”黃珊珊擦了一把眼淚,說道:“你們幾個再給他輸點兒真氣吧,至少讓他撐到嫂嫂回來。”
楊逍默默點頭,說道:“剛才林莊主用以柔神功護住了他的心脈,他還可以撐一段時間。我們都在這裏守著,讓他見妻兒最後一麵。”
雪下得沒那麼大了,但是還有雪花在寒風中飛舞。黃珊珊凍得臉通紅,卻片刻不肯停歇。她騎了得有三四個時辰,方才到了懸劍山莊。可讓她意外的是,映花並不願意去看丈夫。
“嫂嫂,他真的隻剩下一口氣了,你就回去看看他,送他走好不好?他撐得…太辛苦了…”
映花心如刀絞,可想著他對自己的傷害,一時間愛恨交織,倔強地扭過頭去。這時,楊夫人說道:“公主,是他寫信讓我們把你找回來的,還讓我們演那一出戲,讓你不要回京城…他用心良苦,是真的很心疼你啊!”
映花不敢相信,在一旁騎著木馬的子衿卻歪著腦袋嗬嗬笑了起來。這段時間,一向聽話的子衿總是沒理由地哭鬧,讓映花很累。可這時他笑得那麼開心,好像是對著什麼人。“那人”逗他,他便更賣力地搖木馬,笑得更加歡快。他搖了一會兒,從木馬上跳下來,將兩隻小胳膊舉向空中。
映花驚訝地捂住嘴巴,眼淚大顆大顆掉了下來——在家時,子衿想要被父親舉高高的時候,總是會舉起兩隻胳膊。除了父親之外,他不跟任何人這樣玩。
子衿舉了胳膊一會兒,“那人”沒理他,他仰麵痛哭起來。黃珊珊抱起子衿,環顧四周,顫聲問道:“翊哥哥?你跟我們來了嗎?”
珠簾飄動,紅燭搖搖,房間裏格外寂靜。江璃將遺箋交給映花,說道:“你看完這封遺書,就會明白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