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個清晨湯延中都是這樣醒來的。
首先他一定會置身於一個老套又經典的活色生香的夢裏。這個夢的具體情節我們不便描述,但一定是充滿著他長久樂此不疲的肉體欲望的幻想,說白了就是他長期一成不變的春夢。因為他的極致的陶醉,由此而產生的渴望讓他下意識地伸手觸摸,那他離絕望的邊緣已經不遠了。因為他的手接下來會在摸到一個殘酷而冰冷的現實麵前停下來,這個現實就是躺在身邊他老婆的硬板板的胸肌。這種長時間由於中華美德而超負荷體力勞動形成的健美肌肉群會讓他很快如臨噩夢般驚醒過來,而且醒得絕對很徹底。
夢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如此之大。而他,湯延中長久生活在夢想和現實的夾縫裏,這樣的人生,湯延中一過二十年。每次想到這樣的生活還要繼續時,湯的眼角都會顯出對感情絕望的淚光。
時間長了,湯延中每天起床後都會找個藉口溜出去,你別看他老婆長那樣,胃口可大,他稍走晚一步就會被他老婆粗壯的膀子一把拖住。那力道,讓湯延中長期視為對手。
年底實在沒多少事,前不久又剛被王建罵過,流年不利。琢磨了一下,他想起宇文卿在案發當天叮囑他要查一下飛刀的下落。自己這段時間一忙,愣是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忙忘了。跟老婆一說,她當然不敢有意見,湯延中便順理成章地溜出了門。
清早的街頭,薄霧還未散盡,街上隻有鬼魅般的三五人影,看樣子是外地的趕腳客,行色匆忙。
他在老楊頭的茶鋪要了一壺八仙雲霧,然後翹著腿篤篤定定地喝茶。他要找的王鐵匠家就在茶鋪的隔壁。王鐵匠的家傳技藝是長安一帶首屈一指的,連官家定製的一些東西也是點名指姓由他來做,在同行當中一時風頭無兩。更甚的是,這兩年他居然在鍛鋼鑄劍上有所建樹,長安一帶的名士劍客多有聞名前來找他鑄劍製刀的。
王鐵匠今天明顯起晚了,往常到這個點上,他家爐子的火已經燒得很旺乎了,可今天卻無聲無息的。但湯延中也能理解,一來鐵匠鋪幹的是賣力氣的活,一天下來體力消耗很大,總得要足夠的休息才能緩過勁來。再者,王鐵匠年初續弦了一房新親,是遠近有名的美人,這春風二度遲點起床也屬正常吧。
日頭已經把街麵映得白堂堂的,路上的人已經絡繹如常。湯延中盯著王鐵匠鋪子的門板發呆,思慮片刻,他走過去叩了叩木門,屋裏沒有人答應。湯延中疑惑不解,沒聽說王鐵匠最近有出門的打算啊。不遠處的老楊頭也覺察到了異樣,用詢問的眼光看著他。
“老楊頭,你最近看王鐵匠出門沒?”湯延中問。
“還用看,每天都見著,今天一早我還看見他家女人開門出來,然後又回屋關的門。你再敲敲,興許兩人睡得死。”這估計的話恐怕連他自己也不信。
湯延中沒聽他的,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聽,猛然往後退了一步,伸起一腳把門給踹開了。
屋裏還點著夜裏頭的燈盞,隱隱約約間湯延中聽到內室有窸窣的動靜,他趕到門口往裏看去,就看到昏暗的光裏一人蜷縮在床頭的角落裏仿佛在瑟瑟發抖。湯延中把燈盞拿近了一看,正是王鐵匠新娶進門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