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是湯延中被迫答應帶李霽兒去王建府上營救李克用,而實際上在湯延中把這個漫天的謊言撒到王建頭上,並且李霽兒信以為真的時候,遊戲的主動權已經悄悄地由李霽兒轉移到了湯延中手上。這絕對不是智商的問題,這是江湖經驗的問題。
軍營門口一陣騷動,一駕馬車載著長官湯延中和一位顏色具絕的女子匆匆離開軍營,冷風裏引起大家聚在一起的一通議論和猜測。對於看熱鬧,老九是寧可不睡覺也不會錯過的人,他懷裏揣著七十兩銀票就擠了進去。
“老大這麼晚美人有約啊。”
“少嚼舌頭吧,老大那是獻美人去的。”
“獻去哪兒?”
“還能去哪,王建的衛將軍府啊。”
“怎麼呢?”
“就是你的問題多”,說話的是湯延中的親兵,“ 剛才老大派人去將軍府通報要帶人去提審李克用。提審個屁,你我都知道李克用早就跑回他的雲州了,八杆子也見不到他影子了。他這是給王建提醒我給你送人來啦。”
“哈哈哈......”人叢中浪笑不斷。
聽得老九脊背隻冒冷汗,我的霽妹子啊,你怎麼又著了別人的道啦。
你不能說江湖閱曆淺就一定是個缺陷,畢竟老於江湖、精於事故的人是混世哲學的派生者,社會因為他更社會,但絕不會更進步。
一轉眼,人群中已不見了老九的身影,去了哪裏,當然沒有人會關心,誰會關心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去向。營門口的人群繼續保持著他們話題的熱度,沒有人在意到在老九消失的同時,軍營裏的一輛馬匹也跟著消失了。
義薄雲天的人往往是事後才知道被別人抬成了道義的英雄,而在做這件事之前,他們的想法往往很單純,比如老九,他此刻隻有一個不停縈繞在他腦子裏的想法,堅決不能讓霽妹子栽在那幫畜生手上,人是我從家帶出來的,就要怎麼帶回去。世上崇高的恰恰是這種最樸素的想法,可惜許多人看不到,而擋住他們眼睛的,正是利益兩個字。
夜的大幕裏一場各懷心事的衝突正要打開,王建在書房裏思量著湯延中要送來的是什麼人;孫管家還在察看每一個部署是否萬無一失;湯延中坐在馬車上雖然依舊被抵著短劍,但心裏卻在思考著在哪一個環節脫身,方便王建的人萬無一失地把人捕住;李霽兒的表情堅決而緊張,她任性地思索著見到大哥後怎樣才能在敵人重重的包圍裏全身而退,全不知一張為她編織的網在夜幕裏已細密地張開;世界上最微乎其微的小人物在馬背上追尋著湯延中馬車的方向拚命飛奔,他什麼都來不及想,他隻有一個目的:讓李霽兒脫離魔爪化險為夷。然而,各個時空裏緊張著的神經最終都會彙總到一個節點上——王建的府邸。
馬蹄聲和車輪聲在府門口驟然停下,隨著清夜裏清晰有力的叩門聲,孫管家指揮著下人沒有一分遲疑地打開了沉甸甸的府門。門口的馬車下站著湯延中和一個黑紗蒙麵者,從頭到腳披在一件黑色風衣裏,她一聲不吭靠近湯延中的側後方站著,這是一個不太有經驗的站法,有江湖經驗的人很容易看出湯延中被此人挾持了。
孫管家何等人物,能幫王建照看家產十來年,憑的是一雙慧眼和無比縝密的心思,片刻間就已讀懂了湯延中目前的處境。兩人眼神一碰間,孫管家已經全然默契。見麵自然一陣客套,然後湯延中提出時候不早了,晚了怕路上閃失,想現在去提人犯李克用。孫管家了然,回道:“將軍今日不在府中,人犯現囚於花園內的地下石牢,湯將軍你平素常去提人,比較熟悉,可自行去提。另,要不要孫某派人陪同湯將軍前去,畢竟人犯為朝廷第一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