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到了管家說的那句“老爺,雪地裏的是大少爺……”的時候,那口茶還被含在嘴裏。來不及下咽,也忘記了吐出……
那一天,整個呂家變得聒躁不安。可盡管如此,沒有人敢去動呂大少爺的屍體,呂良就隔著窗,看著寒風中被凍成紫色的那隻無力舉著的手。
風聲、哭聲、狗叫聲……都混在了一起,可呂良一點聲音都沒聽到。他隻記得管家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老爺,雪地裏的是大少爺……”
躺著的那個,是他栽培了大半生的兒子啊!那個才二十多歲的兒子啊!
他顫抖地走到窗前,那口茶不自覺地從他的口中噴到了玻璃窗上,水漬還來不及往下流,便在明淨的窗戶瞬間被凍結成薄冰。即使,是在室內……
可眼淚卻不曾從眼睛裏流出,錐心的痛淌滿了他從未受創過的心。
無意間,他看到了掉在角落裏的那朵鮮豔的牡丹。雖然已經凋零,但上麵的顏色還不曾褪去。豔紅裏,竟仿佛在笑話著呂良剛才對它的笑話。
仿佛在笑話他,他心痛他兒子才是二十多歲的韶華年紀;仿佛在告訴他,被他設局害死的楚羽才二十還不到;更仿佛在告訴他,那個應該還在萌芽的楚雨卻不曾被他憐惜……
百感交集下,呂良竟無意間想出了這樣一句他剛剛還洋洋得意的話:“花一樣的生命……”
於是,他轉身,瞬間衝到玻璃的背麵,將那支箭上的“忠告”給撕了下來。他緊緊地拽著那張紙,回頭看著還躺在雪地裏的兒子。
理性告訴他,既然他能夠引來H國的殺手,那麼那些想要保護楚雨的人就能夠雇傭更殘忍的殺手屠盡他呂家的人。
不管怎麼樣,他是不會相信一個才剛滿五歲不久的小女孩能夠想到這麼殘忍的事情。她後麵,一定站了比自己更加噬血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突然招來H國的殺手,讓他們根本就不會沒有防備心就讓楚羽被殺了。話說回來,自己兒子的死,還是自己間接造成的啊!
呂管家也聰明,看到落地窗上的箭後便遣散了所有人。所以,能看到那“忠告”的,也就隻有這兩個狼狽為奸的中老年人了。
痛心過後,半個小時內呂良便振作起來。他要找到對他兒子下手的人,可就算到了現在,也不曾找到過。
可讓呂良憤懣的是,經過嚴謹秘密的屍體鑒定後,他兒子的屍檢報告竟然是吸毒過量而死的。
在那張紙上,除了他們父子兩的指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痕跡。就連字跡都是他兒子在顫抖中,咬破手指寫出來的。
推斷的理由是,那上麵占滿了他犯癮時流下來的唾液和鼻涕……
即使是那支箭,占滿的都是他呂大少爺的指紋。凶手,連一點皮屑都不曾留下。就像,不曾來過一樣……
當呂良再一次坐在那麵藕斷絲連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北風不再是從前可觀賞的樣子。它呼嘯而過的聲音,仿佛在對呂良喧囂著勝利。
它猙獰的模樣,仿佛是藏匿在寒風中的凶手,對這個剛剛逝去愛子的老父不留顏麵的嘲笑……
還有就是,這溫室裏鬥豔的花朵,也都仿佛在用姿態鄙夷著這位瞬間白了頭的老人……
而呂良的手裏,依舊緊緊拽著那張帶著血腥味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