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她連呼喊的時間都沒有,耳畔隻是眾人的驚呼聲,還有孩子的哭聲。
南心悠悠轉醒是在第二日清晨,其實當稀稀薄薄的陽光透著窗欞縫兒照在她的眼皮上時她便醒了,隻是她不肯睜眼。昨天夜裏的夢清晰明了地在她腦海中重複又重複,夢境中從天至地充斥著刺目的紅色,明明看不見沒有一個人,卻有人的哭聲,懺悔聲,還有低低的叫喚聲,為何那一聲聲“飛兒”喚得她心頭直痛,她的胤祥不該是這般萎靡與無力啊!
恍惚中,有一隻手輕柔地撫著自己的眼眸,有一張唇在自己耳畔輕輕絮叨,“既然醒了,為什麼不睜眼?是不是不想看到我,怨我沒有保護好你和孩子?”
那聲兒似訴似泣,蜿蜿蜒蜒直往南心耳中去,聽到“孩子”兩字時,南心猛地睜開了眼睛,正對上胤祥的一雙眼,已布血絲,血絲之中翻滾著眼淚,盈滿於眶。那雙眼終是在觸及到她的切切眸色時,眶中江河決堤傾灑而下。
決堤之水順著她光潔的頸脖奔騰而下,明明滾燙,於她而言更像是才從千年冰川下取出的雪水,一點一滴,一寸一厘,涼了她的身,更涼了她的心。
南心緩緩坐起身,倚著雕花床頭靠著,骨頭被凹凸的花紋硌得生疼,她卻笑了,與胤祥四目相視,靜默了許久,輕聲道:“胤祥,我沒有好好聽你的話,弄丟了孩子!”
胤祥疼惜地撫她的發,仿佛這一下一下便能撫去她所有的傷痛,他設想過無數她醒來時的樣子,有哭的,有鬧的,有恨的,有不甘的,卻是沒有她自責反來寬慰他的。他將她擁抱入懷中,緊緊地貼著自己的心口,他低頭輕吻她的發頂,似乎隻有他發間的馨香方能衝淡他鼻尖充斥著的血腥氣。
“其實,他沒了,我倒也坦然!”南心伏在他的胸膛,靜靜聆聽著他的心跳聲,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極力故作輕鬆道:“先前杜太醫與我說過幾回,孩子在頭三月裏沒得到盡心照顧,本就胎心不穩,加之我的情緒起伏大,又造成孩子胎氣不足,即便是我強行將他生下來,他怕也是氣虛體弱,一輩子離不得藥。”
胤祥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握住她的手,以指尖摩挲她的手心,他該怎麼開口告訴她,太醫診斷那是一個成形的小阿哥,命脈還強勁有力。
南心反握住了他的手,借著陽光,一根一根描繪他的手指,他的手一向好看,五指修長,節骨分明。她將手置在他的手心,他配合地輕輕一收攏,正好包住她的手。她一仰首,正望著他迎著陽光的臉,棱骨分明且堅定,劍眉緊蹙,墨色眼眸仍濕潤著,透了光進去,更像是一幽深不見底的碧潭,碧潭之上煙波嫋嫋處處散發著哀傷。
“你不要難過,”南心伸手去碰他的眉心,力道輕柔,聲兒也輕柔,“他是在懲罰我,懲罰我上次不要他,雖然後來還是沒下得了手,可我終究是動了傷他的心思,孩子心眼小,一直記著呢!四嫂曾跟我說過,孩子與爹娘都是前世注定的緣分,有人說是爹娘前世做了好事,孩子便化作福報前來投胎報恩,待恩報完,孩子便該走了。胤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前世做的好事還不夠,所以他連見我一麵都不肯?”
胤祥任她撫眉心,隻是她越撫,他的眉皺得越緊,終於,他開口道:“我的飛兒是世間最善良的女子!他與我一樣,深知你的好,所以他一定會再回到你的身邊!”
南心黯淡的眼眸忽地一亮,閃著光,似星辰般耀眼,“真的嗎?”
胤祥定定頷首,俯身輕吻她微翹的唇角,堅定道:“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更好的孩子!我會一直守護著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