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打量了她幾眼,覺著無異,便也顧自吃食。
一頓早膳,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廳外雪片簌簌,也未能打破二人之間的靜謐。
立在高牆之外,白雪之下的紅牆金色琉璃瓦,南心忽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緊張,她不是第一次進宮,卻是第一次以十三阿哥嫡福晉的身份進宮,這個新身份,來得太突然,她壓根就沒適應!
提及身份,她多麼希望她仍是泰山之上的小婢女,他依舊是她的侍衛大哥!
她記得那年她下山,他將她送至行館口,他輕輕地環著她。她羞澀地推開他,道十阿哥與侍衛們都瞧著呢!
他捏著她的小鼻子笑道:“若你與我站在一起都怕被人瞧見,以後做了我媳婦兒當如何是好?”
她揚起下巴道:“做了媳婦兒以後便適應著,一日不行就兩日,兩日不行就三日,終有一日會適應。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什麼都不怕!”
好一句“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什麼都不怕”!
南心看了看身前距她幾步的背影,幾年未見,肩膀更寬了,身形更健壯了,步子邁得更大了,而距離也越來越遙遠了。雪片在二人身間無聲飄灑,模糊他的背影,模糊她的視線!
此刻他在她身邊,可她依舊怕,比不在她身邊更怕。她就這樣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向前,而他卻永遠不會回頭看她一眼,也不會站在原地等她。
即便……
綠意搶步扶住南心,小聲道:“小姐,腳下當心些!”
“無礙。”南心笑著將手裏的暖爐攏了攏。即便跌倒!她適才隻是打打念頭,未想到真的鞋底一滑,便直了直身子,小心起來。
胤祥瞧不見身後之事,隻顧自撐傘前行,才過宮門,轉身向南心道:“你且先去額娘處!”
南心微微錯愕,不多做聲,隻是福身應允,搭著綠意的手拐向浮碧亭。她在這宮裏做了幾月女官,對宮裏各殿落都熟悉,隻是一到這雪天,舊疾發作,看東西仍是不真切。
“南心!”
似是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南心環顧,見兩抹模糊身影,睜大雙眸仍隻看個大體,經綠意提醒方知是九福晉董鄂淺羽和十三公主承瑜。
綠意鬆開南心的手福身請安:“奴婢給九福晉、十三公主請安!”
“起身吧,”董鄂淺羽衝綠意擺擺手,上前攙著南心的手臂,關切道:“這麼久了,眼睛仍是未好利索?”
承瑜聞言上前細瞧,可是瞧不出端倪,便可憐巴巴喚了聲:“十三嫂。”
南心見二人關切模樣,鼻尖酸酸的,吸吸鼻子,將一手空出點著下巴,衝承瑜正經道:“誰說未好?承瑜,你頸間是一條絳紫色狐衾搭脖,縫合處繡有倉津名字,可對?”
南心看得見狐衾,至於那縫合處是否繡有名字,本就是心口胡謅,見承瑜雙頰愈來愈紅,賽的上一旁比鄰的紅梅,便知歪打正著。
淺羽不依不饒,非讓南心也瞧瞧她,美眸上挑,架子十足:“若瞧準了,本福晉有賞!”
敢情拿她當那前門大街的麵相先生,南心忍笑,真學著先生那樣細瞧著淺羽,佯裝捋捋胡子,壓著聲音道:“老夫瞧這位福晉眉黛緊縮,眼縱紅絲,明顯一副思夫心切之樣!”
眾人聞言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兆佳南心!”淺羽一手仗腰,一手點著南心腦門嚷嚷道:“真該讓十三弟看看他討的什麼媳婦!”才嚷嚷完,淺羽便發覺不妥,宮內宮外誰不知曉昨夜十三府大婚緣由,她怎的就口快滑了出來,試探地望向南心,卻見南心直勾勾凝視著她,淺羽隻恨咬掉自個兒舌頭。
承瑜一直未搭話,隻是看著二人戲鬧,現瞧見九嫂麵色有異,忙插話道:“九嫂說得哪裏話,十三嫂自然是十三哥討來的好媳婦!”
“對!承瑜說的極是!”淺羽暗捏一把汗。
南心則是一臉不解,她適才細瞧淺羽,隻是以為她有話未說完,現一思索,便明了,也不再多提。旁人待她是真是假她不知曉,董鄂淺羽待她定是真心,她也從未去懷疑這一份真心。
南心正想問淺羽與承瑜這大雪天怎會在浮碧亭,忽地,聞見身後一嬌笑聲起:“怕討的是冷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