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金瓦(1 / 2)

這一夜,南心睡得都極不安生,仿佛又回到那段難捱的日子,半睡半醒,竟然迷迷糊糊熬到了天亮。睜眼時,便看見頭頂上大紅色床幔一層一層迤邐垂下,金絲繡雙喜圖紋在她眼前鋪陳開來,大團大團,極是精致!

南心忽地憶起昨夜被斬破的喜服,那也是同樣的精致,真是可惜了!南心輕舒一口氣,歎惋之餘,卻是幾分苦味兒在心間陣陣翻滾,比那年在禦藥房誤食的萸連還要苦上半分。很快,她又寬慰自己,昨夜之事本就在意料之中,偏生自己生出了念想,日後再不作念想便不會苦了!話雖這般說,可那苦味兒卻仍是鬱鬱不散!

紅襄生怕打擾了南心,算準了時辰才進內屋,撩帳,見南心睜著眼睛出神地望著帳頂,探手將幔幕掛在一旁金鉤上,笑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

南心笑著起身,環顧屋內四麵,察覺昨日滿目的喜字祥紋早已除去,喜慶之氣漸淡,整個屋子反倒顯得素樸了許多。周遭擺飾物什雖少,卻件件都極為講究。南心自然也就猜到這間新房原先的主人是何人,不由訕笑,暗道:兆佳南心啊,你也鳩占鵲巢了一把!

綠意捧福晉朝服進屋時,紅襄正給南心盤發。綠意將衣服整齊疊放在一旁,側頭瞧了瞧南心的麵色,獨自行到床榻前,將衣袖內藏著的一方錦帛替換下床榻上白淨絲帛,便招呼嬤嬤丫頭們上前收拾床榻,清整屋子。

南心一瞧宮內嬤嬤進屋,暗叫不好,她怎忘了宮內的規矩,那錦帛一片白淨,如何交差?正慌神,卻見那嬤嬤轉身,領著丫頭笑著向她一拜,說了幾句吉祥話,端著那方絲帛出了屋子!

南心不解,偏頭望向綠意,卻見她唇瓣啟合,細細辯明方知道的是放心二字。

南心明了地垂眸頷首,回正身子,瞧見紅襄自妝案上取了一支金累絲步搖,便笑道:“紅襄,今日佩戴朝冠,用不著這些!”說罷向托盤指了指。

紅襄恍然大悟道:“險些忘了!”瞧了瞧南心不加一飾的發髻,想加金玉輔以妝點,無奈南心道能素妝便素妝。

紅襄嘟嚷道:“小姐今日可是進宮,若是寒磣了,豈不是讓人笑話去?”

一旁的綠意聞言上前道:“紅襄,你且照小姐的話來。”

南心會心淺笑不語,任紅襄擺弄。綠意跟著她年歲多,知曉她性子,思慮也縝密些。宮裏人人盡知,她兆佳南心不過是仗著皇上的歡喜入了十三府,一紙婚書,便做了十三府的當家主母,說得好聽是嫡福晉,說得不好聽就是擺設,她又何苦讓自己光鮮亮麗地去做旁人的笑柄?若是有得選,她今日也不會穿這一身朝服!

“小姐,您瞧瞧可好?”紅襄將南心頸間最後一粒盤扣鎖好,引她起身。

南心細瞧鏡中之人,一襲香色福晉朝服包裹身姿,石青色領口袖口片金加海龍緣做飾滾邊,三盤朝珠繞頸,珊瑚一串於外,蜜珀二串在內,金黃色絲絛垂下,甚是華貴。素髻順發,髻下掛著一對金嵌珠翠耳墜,白珠青玉,襯得整個人清瑩空靈,如黛青眉,猶如昨畫,玉鼻盈唇。偏生雙眸微帶腫脹,生生減了幾分。

“紅襄這雙可是巧手,怎會不好!”南心握著紅襄的手笑道。

綠意拿了件月白色大氅,便推著二人出門,念碎道:“可別耽誤了進宮的時辰!”

說來也巧,南心一出屋子,便瞧見胤祥自回廊那頭行來,身著冬朝服,頂戴冬朝冠。許是未料想會撞見,二人皆是一怔。

南心納罕胤祥怎會在東院,隱下疑惑,福身道:“南心給十三爺請安,十三爺吉祥!”

胤祥雙眉緊鎖,背手踱步上前,停至南心前方,隻見她黑亮的盤發,珠玉在耳垂下搖晃,心下越發煩躁不快。昨夜安置書房內時,他便思慮南心與琓媛相似之事,奈何毫無線索,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分明是蹊蹺之事!

綠意紅襄隻當胤祥為難南心,跪地請安道:“十三爺吉祥!”

胤祥眯眼,清冷道:“都起身吧!”

而後,二人在花廳用早飯,胤祥落座主位,南心撿了一個位子坐下,這位子與胤祥所坐之位相隔幾人,她抬頭間也不會與他視線交彙,免去了不少尷尬。

南心努力維持麵上的平靜,一手緊緊地抓著湯匙,一手縮在衣袖內,垂頭垂眸,一勺一勺認真地吃著瓷碗內的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