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被嚇得白紙般的臉,現下又紅得變成新房窗戶糊著的紅窗花。商祀知了我這心思,滿臉瞧好戲模樣地看著我,我則口幹舌燥地不住咽口水。
腦子在漿糊裏轉了許久後,才小心地從牙縫裏擠出了句請求:“呃,那個,你方才說的這事兒,能不能……能不能不同長琴講?”
商祀見我這般吞吞吐吐,原本還想點下的頭一下竟止住了:“嗯?你同長琴算起來也是結發夫妻,你對自己的丈夫思春倒也不算什麼越軌的事兒,卻怎的不讓告訴了呢?”
我聽他這思春用得恰到好處,心跳的次數一下翻了個倍。我輕輕拍了拍左胸口,深吸一口氣後,凝神靜思了片刻才緩緩啟聲道:“你有所不知,雖說我同長琴拜過天地,但我們二人這婚姻終究是因了‘衝喜’的緣故才結下的,且四萬三千年的婚期裏我同他都不曾有過交集。與其說我同他是結發夫妻,倒不如說我們二人是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是而,這事兒不告訴他才是正理。”
商祀耐心地聽完我這解釋,須臾思索後,恢複了以往的嬉皮笑臉看著我嘲諷道:“如此會說來,你竟是害羞了?”
我被他這問話一下刺中,小心髒驚嚇過度,實在沒了與他爭辯的氣力,滿是敷衍地應了聲“算是罷”,便徑直往廳堂而去,隻留下那個看穿我心思的人尾隨在我身後哈哈大笑。
及到廳堂時,長琴與縉雲師傅二人已然相談甚歡。
雖說昨夜長琴撫摸過我的額頭,但鑒於昏倒那天是商祀將我抱回來的,我心中原先藏著的羞澀便理直氣壯地蕩然無存了。
跨過門檻,我同屋裏的兩位請了聲早,而後就近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商祀與他們二人寒暄了幾句後,也緊挨著我坐下了。
長琴見我倆已然坐下,且與縉雲師傅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便轉頭看向我,嘴角上揚地淺笑著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我笑著點了點頭,很是誠懇地答道:“睡得很好。”
長琴聽得這聲回複,很是欣慰地點頭回應了我。縉雲師傅卻沒那寒暄的功夫,見我這句才說完,便立刻單刀直入地切入主題:“芋頭,你那天暈倒之時,看見了那個黑衣人,還聽到了鈴鐺聲?”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長琴,見他很是淡然後,心下推測這話是他盡早告訴縉雲師傅的,便坦然地點了點頭。
縉雲師傅的開場白得到我的肯定後,便又再接再厲地繼續往下問:“你可還記得那個鈴鐺聲是怎麼響的麼?”
“嗯?”我不解地看著他,覺著他不按套路發問,便不由得反問道:“鈴鐺的聲音不都是一樣的麼?不是‘叮叮鐺’就是‘叮鐺鐺’,再不就是‘叮當叮當’,哪裏還有‘怎麼響’這一說?”
縉雲師傅被我這聰敏的反問弄得不甚煩躁,一下又將平日裏說我的名言脫口而出:“你是芋頭還是木頭?我如此問你,可見鈴鐺的聲音定然有不同。”
我覺著自己的反問無甚差錯,但見他又吹胡子瞪眼,便好漢不吃眼前虧地向小老頭虛心求教道:“那縉雲師傅,這鈴鐺聲區別在哪裏?”
縉雲師傅酷愛倚老賣老,我恰逢時機的給了他台階,他定然也沒有再為難我的道理,便摸了摸他不是很長的胡子,解釋道:“盡早我與殿下將這鈴鐺的事兒捋了捋,覺著這黑衣人行刺時竟還帶著鈴鐺這容易暴露的物件兒,定然是因了這鈴鐺無法卸下的緣故。是而,若能找到這鈴鐺,便能找到這黑衣人的下落。”
我認認真真地聽著,心下覺著他們這推斷甚是有理,又覺著這推斷再次印證了黑衣人不是桑爺爺的論斷,便不由得淺笑著點了點頭。
長琴見我開竅了,便接了縉雲師傅地話繼續道:“你若還記得那鈴鐺的聲響,那找到黑衣人,便不是什麼難事了。畢竟,必須隨身攜帶不得摘下的鈴鐺不算多數,順著這個線索逐個排查,也不是為一個好辦法。”
我又點了點頭,臉上卻從淺笑變成了為難:“雖說那也我聽了幾次鈴鐺響聲,但終究隻是在耳朵邊上掠過,若是現下再聽上一回,大約還能說出是與不是,但若憑空讓我說出是怎麼個叮當法,誠然心有餘而力不足。”
長琴似乎早就知道了我這疑惑,我這難處才一出口,他的解決之道便接踵而至:“這你倒不用擔心,靈域山下的小鎮上有一家銅器鋪子,那裏的鈴鐺有許多,咱們去那裏聽聽便是了。”
縉雲師傅約莫覺著長琴的話說的還不夠詳細,便啟聲補充道:“這家銅器鋪子與我是故交,店家有收藏鈴鐺的習慣,你去那裏聽聽,找出那天晚上的那個便是了。”
我仔細地聽著他們的安排,心下對這計劃的可行性模棱兩可起來,不由得將手撐在額頭上盤算起來。
卻不料隻一會兒,縉雲師傅竟指著我的額頭大叫了一聲:“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