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王府。
燭光沉色,端坐在軟榻上黑衣森然的男人緩緩摘下臉上那白色的鬼麵麵具,麵具上有血色,顯然剛經曆一場腥風血雨。
在半個小時之前,他以渡魂人的身份,殺死了燕邪密詔回京的祝大將軍。
太後的弟弟,太師祝荊的弟弟,他的舅舅。
朝堂風雲詭譎,大戰即將啟動。
藏在麵具下的那一張臉,眉目透出一絲倦色,往日裏那飛揚不羈的冷硬似乎都軟了下來,被磨平棱角,留下的是底裏骨肉裏的疲倦和荒涼。
“王爺,王妃從十裏長亭回城後,便去了風月樓。“
玉蘭躬身站在殿內,往日裏在姬紅骨跟前唯唯諾諾柔軟膽小的模樣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內斂沉穩,臉上的神色,都無從分辨喜怒。
她是重樓月放在姬紅骨身邊的,總是隱隱約約感覺姬紅骨是知道的,卻從來不揭穿她。
或許,她藏好了自己的秘密,無關緊要的,讓她傳給重樓月,並無大礙。
“線人回來說,世子,把自己的眼睛,給了王妃!”
座上重樓月,身體僵硬,緊抿的薄唇唇角微顫,終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在光影裏,男人深不可測的眸底,竟生出了一份淒涼。
玉蘭微抬頭,便能看見他拿著麵具的手指,抑製不住地顫抖。
正如此刻他的心,再現多年前的荒涼。
那一次,是巫離死去,這一次,是公子宸。
殿內是長久壓抑的沉寂,那蠟燭燃到了底,燭光微弱,晃呀晃的,幾乎要熄滅,他的臉在這晃動的光影裏寂然不已:“這世上,從此又少了一個長情人。”
“也好,也好!”
連說了兩個也好,不知是釋懷,亦或是悲涼。
長情的人總是最悲哀,死,不失為一種解脫。
玉蘭低下頭細聲道:“世子若走了,王爺身上的血咒便無人能解了!”
當時公子宸讓重樓月立下血咒,蠱在公子宸的手中,養蠱之人一死,那麼,重樓月身體裏麵的血咒便會被激活,沒有了養蠱之人的咒語控製,他會萬箭穿心,力竭而死。
所以,公子宸的死,死的,不僅僅是自己。
“他不會就這麼死的,本王和他有約定,他是不會違約的!”
重樓月始終堅信公子宸不會違背了當初他們定下的約定,他心甘情願立下血咒,公子宸必定扶持他得到天下,就算是沒了眼睛,他也不能死!
這感覺真是奇妙,這麼多年,這血緣這東西還是有一些作用的,比如現在,在知道他大限將至的時候,重樓月竟然發現自己的心,有些隱隱作痛。
已經很長時間了,他都沒了這一點感覺。
玉蘭低著頭,到底是放心不下的:“屬下有一疑慮,世子何以如此珍重王妃?以至於當時要讓你立下血咒,他明明知道,你心中,唯有那個人的。”
她總覺得,公子宸要讓重樓月立下血咒,另有一番私心。
“他心思向來四麵玲瓏,本王自知不如,也不想探究!”
男人微微低下頭來:“這麼多年,本王要的,不就是江山和燕邪的血嗎?他如了本王的願,本王豈能不如他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