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窗外銀裝素裹,大地上堆了層層積雪,望過去白茫茫的一片。他放下筆,對著手心哈著氣,總覺得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些,或許是那麼多人離開的緣故吧。望著窗外的雪,他輕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逸軒。”女子柔聲喚著她的丈夫,懷裏抱著熟睡的嬰兒,手臂上還挽著一件棉衣,男子轉身朝她微笑,“蘭兒,你怎麼不多睡會兒?”
女子將手上的棉衣遞給他,臉上泛起柔和的笑。白衣男子起身,將妻兒摟進懷中,看起來分外溫馨的一家人。
“白公子,上個月去北方的商團回來了,帶回了許多當地的特產。”外麵傳來粗獷的男子聲音,那這一刻的溫馨打破,男子修眉微蹙,淡淡地應允了一聲。
清月宮自從戰事平定之後,已經很少過問江湖之事,反倒在白沐風的操持下開始經商。清月離開之後,宮主之位一直空缺著,雖然白沐風最終還是沒有答應下來,不過人總算留下了,大家明裏稱他白公子,心裏卻早已默許了。
“放著吧,我知道了。”白沐風放下手臂,輕輕拉開了與妻兒間的距離,“你回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出去些時日。”最後望一眼在妻子懷中熟睡的嬰兒,紅撲撲的小臉,粉粉嘟起的嘴唇。走到門口,聽到妻子在身後喚著:“早點回來。”
“我會的。”說完,便走出門去。
昨晚就聽說丈夫要出遠門,於是起了個大早,想做點什麼為他送行,不想他竟這麼著急就走了。什麼重要事情大冬天還要趕早去?望著遠處越來越模糊的身影,白色的衣衫似要與這天地間融為一體。
她來到書桌前整理著書稿,忽見一首用公正的小楷寫的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不由大驚失色,這是佛家箴語,一般人是無法猜測的,好端端的為何要寫這些?季蘭心中一驚,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硯台,懷中孩子被驚醒了,哇哇哇地大哭起來。季蘭連忙哄著孩子,外麵侍女進來收拾地上殘物。
“公子心中可是有事?”季蘭問道。
侍女抬眸,愕然道:“主子的事,奴婢不知。”
“也罷,許是我多心了。”季蘭微微笑著,孩子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白嫩的手指放進嘴裏吱吱吮著,烏黑圓溜的眼睛四處張望著,忽而咯咯笑起來。
“咚……咚……咚……”渾厚的晨鍾想起,鍾音從山上傳到了山下。一匹白馬“籲”了一聲停在了山腳下。白衣公子抬頭望著山中寺廟,青布衣衫的小沙彌捧著木樁一下一下地撞著大鍾……
白衣公子將馬兒栓在了路邊的木樁上,一個人上了山。
“施主請留步,現在還未到開放時間。”開門的小和尚伸出五指,抱歉地道。
“沒關係,我就在門外等。”白衣公子溫和地笑著。
一個時辰之後,接待四方香客的大門終於敞開。
“阿彌陀佛,放施主久等了。”說話的是慈安寺的方丈,清月宮每年都會捐給寺裏大量銀兩,去年還特地為本寺建了一座誦經樓。白沐風自然是本寺的貴客,老方丈一邊數落著小沙彌的過失,一邊忙向白沐風道歉。
“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大師不要太責怪他了。”白沐風笑著扯開話題,“近來東方老夫人可好?”
方丈道:“好,當然好了,老夫人這般宅心仁厚,每天誦經祈福,菩薩都會保佑她的,白公子盡管放心,一切又老衲照看著。”
“有勞方丈了。對了,不知貴寺可有其他帶發修行的人?”
方丈思忖片刻,道:“除了東方老夫人以外,還有慕容夫人、樓夫人、季夫人。她們在本寺都已住了很多年了。”
“方丈可曾見過一位年輕男子?”
“那到不曾,不過如果白公子想知道的話,老衲可以幫你到別的寺裏去打聽一下,或許能遇著也說不定。”
“不必了。”白沐風道。明知道希望並不大,但還是不死心地問了。這些年他一直暗中派人去打探他的下落,最近得知他在寺廟裏帶發修行,此次出來就是為了尋找他。
那天離去之後,他便知道他不願再見他,可是這麼多年了,還是念念不忘,即便現在家庭美滿,妻兒幸福。
慈安寺的後院裏人跡罕至,難得有幾個香客受到方丈或大師的邀請到各處廂房去聽誦經念佛。偶爾看見幾個小沙彌拿著掃帚在掃地上的積雪。此處果真是清幽之地,難怪許多人會選擇在寺廟裏度過餘生。一世繁華喧囂不過是過眼雲煙,每個人最終都要回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