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完全不通水性,小船在水上浮蕩讓她有點暈眩,她笨拙地劃了幾下,大概全不得要領,惹得岸上一陣大笑。小船在岸邊徘徊了好一會兒,也許是托了一陣河風的福,終於開始向河中央駛去。
兩岸頗有一段距離,她暗暗後悔縫了這麼長的喜帕,以致自己隻能看到三尺之內的範圍,連對岸在哪裏都不知道。劃了很久,手臂已有點軟了,水聲漸大,蕩開一圈一圈,讓她驚怕起來。
就在此時,水裏忽然冒出幾個黑黑的彝族少年,笑嘻嘻地爭相推船。船身搖晃,她手一鬆,木槳便被奪走了。蕙兒越加驚慌,抓著船舷差點便想喊救命,卻聽對麵傳來一聲高呼,是彝語。
看熱鬧的人群和水中的少年都齊齊哄堂大笑,漢人也喝彩說:“哎呀,新郎著急了。”蕙兒困窘得滿臉通紅,彝族少年停止了推船,突然,又是一陣河風吹來,卷起輕柔的喜帕,蕙兒一時沒敢抽手按帕子,它就被風帶走了。
“噢——”大夥兒發出驚歎的聲音,蕙兒不懂那是稱讚她的端麗,還道自己丟了很大一個的醜。她望向前方——這時已能看見他了——阿西果目瞪口呆地凝望著她。蕙兒心髒有被刺痛的感覺,他不知道新娘是我?還是說他不希望新娘是我?
就因為她低頭躲開他的目光,她沒看見他驚呆之後狂喜的神情
。
新郎沒有木槳,阿西果隻好用雙手拚命劃水,想把他的船盡快劃過來。彝族少年當然不肯讓他容易得手,竟然用鐵錐子鑿船底。阿西果焦急地叫了幾聲想阻止他們,已經遲了,蕙兒看著緩緩漫進船裏的水,不知所措。
阿西果看出她求救的眼神,當機立斷,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彝族少年笑鬧著四散遊走。阿西果遊魚一般很快就來到她身邊,在水中推著小船,蕙兒小聲地說:“這兒離北岸近。”
“不!新娘子不能走回頭路。”他多少用點央求的語氣說。
其實那話一出口蕙兒就懊悔了,所以她微微點了點頭,用手堵著船底的小洞,盡自己一點力來幫他。
水浸透了她的鞋子和裙腳,阿西果神情專注,手臂繃得緊緊地使力推,他沒有再看蕙兒。
蕙兒暗自歉疚,這樣推船一定很累吧?
船終於到岸了,阿西果隆重鮮豔的婚服自然濕了個通透,蕙兒的紅裙也一半沾了水。大家笑嘻嘻地圍著他們看,阿西果顧不上接下來的儀式,牽著她的手推開眾人,往林中跑去。
喧鬧聲被他們遠遠甩在了身後,阿西果跑得太快,害得蕙兒有點氣喘籲籲起來,最後,他們跑上山,衝進一個山洞裏。
蕙兒看見一塊石頭上放著兩套衣裳,阿西果二話不說,伸手便解扣子,脫掉上衣。蕙兒“啊”地驚呼一聲,忙不迭地用手遮眼。阿西果又是輕輕地“噗”一聲笑了,“對不起,我忘了……”
他拿起幹衣服,背過身說:“我去外麵守著。你也趕快換了吧,別著涼了。”他很快便消失在洞口外。蕙兒忐忑了很久,洞內有折入的較隱蔽的地方,想必阿西果早料到今天會是這種局麵,所以預先安排好一切吧?她決定大膽一次,拿起剩下的女服到隱蔽處換了。
那是彝族少女的衣褲,領口袖口的刺繡精美得讓她汗顏,還有一幅同樣繡得極盡精巧的布,估計是圍在腰上的,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弄。
她走出洞去,阿西果早已換好衣服了,見到她的一刻眼睛不禁閃亮起來,但很快又斂於黑暗。他顯得有點局促,之前的爽朗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黯然地說:“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不直接拒絕這門親事呢?”
蕙兒愣住了,他為何會有此說法?回想方才船上喜帕被吹走之時,他那一臉震驚神情,其實該她擔心他不喜歡她才對吧?
蕙兒紅著臉,把問題拋回去:“你不知道新娘是誰,為什麼又同意這門親事呢?”
“我確實不知道是你!”阿西果很懊惱:“我隻知道新娘子是漢人小姐,你們大官兒太多,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家?”他偷眼看看她的臉,沮喪地說:“我也有想過那會不會是你?我猜你是一位小姐,因為護送你的馬隊中,有幾個是軍隊士兵吧?可是我覺得你一定不會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