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終章?仙山已乘黃鶴去(1 / 3)

茂密濕熱的樹林中,一支疲憊的馬隊停下休憩。馬兒脖子上的桎梏被好心地解開了,但它們仍然顯得無精打采,鬃毛沾滿汗水,和著灰塵黏成一綹綹。人們散在各處,一邊大口喝水,一邊嘟囔著天氣、路程之類的抱怨。

唯一有簡陋車廂的馬車上簾子一掀,走下一個青衣少女來,她顯然也為炙熱所苦,白皙嫻靜的鵝蛋臉微微發紅,隊中幾位衣著迥異的大理男子立刻轉頭,大膽露骨地盯著她看。大理與中原相安無事多年,接壤之地漢人女子不少,然而真正秀美溫柔的大家閨秀,卻是難得一見。

“蕙姑娘,你怎麼出來了?”漢人老仆拖著老腿跑過去,滿臉憂愁。少女低聲說:“車裏太熱了。”

安撫了老仆,她向離開車隊的方向走,以逃避那些目光。一絲風從前方緩坡吹來,讓人心喜,蕙兒快走幾步,翻過小坡去。

沒想到那方竟是一條穿過森林的澄澈小河,恰好這時烈日縮進了雲層,風更舒爽了,蕙兒大籲一口氣,捧起清涼的水潑灑在臉上,水滴滲入嘴唇,居然很清甜。洗完了臉,雙手也不舍得離開河水,她意猶未盡地挽起一半袖子,高興地把水潑到手臂上。

“噗……”風吹來一個低低的笑聲,蕙兒嚇得心一沉,一抬頭,便和一雙烏黑澄亮,滿是笑意的眼睛相遇了,心裏頓時咯噔地跳了一下。

那人從大樹後走出來,大約十*歲,膚色很深,紮著頭巾,眼睛很大,即使相隔小河,也能看到西南異族特有的長而濃密的睫毛,雙眼皮如刀刻一般地深,蕙兒從奇異的幻覺中回過神,見他穿得甚是涼爽,露在衣服外的肩膀、手臂和腰部形狀實在太好看,連忙挪開眼睛,滿臉通紅,用力把袖子扯下來。不過那人已瞧見了,她雪白的手臂上布滿了蚊子咬的腫包。

蕙兒急急轉身逃走,太荒謬了,她從未踏足西南,怎麼可能對一位大理男子有熟悉感?下坡之前,她忍不住側頭,用眼角偷望,那人仍定立水邊,目光鎖在她身上。

她慌亂地回到馬隊,混在真正“熟悉”的人群裏,可她很快就忍著酷熱躲回車廂裏了。心情稍定,她不由得揣測起來,那人眼神柔和友好,不像其他異族人無禮,衣服整潔合體,黑紅兩色十分亮眼,身後一匹駿健黑馬巋然屹立,馬尾威嚴地甩著,似乎證明主人或許身份不俗。

蕙兒以為這隻是艱辛旅程裏不值一提的小事,以後到了爹娘所在的林西,舉目皆是大理少年,那時自然便見怪不怪了。

幾天後,山路崎嶇,陡峭驚險,人和車馬隻能分兩隊前進。有一條百多丈長的小道窄得隻容一人通過,一邊是光滑山壁,一邊是萬丈深淵,大理人來往多次,早就如履平地,但還是為主仆兩位拉了一條繩索,讓他們有抓手的地方。

蕙兒從杭州到林西,千裏跋涉,總算是咬牙堅持下來,然而麵前的景觀太超出她能承受的底線,她很確定自己走上十步便會腿軟,到時進退不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刮下崖底。她抓著繩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走出第一步,老仆和領隊耐心開導她,她還是萬分害怕。

也不知僵在那裏多久,一陣歡暢的歌聲在山間飄揚,很快,幾位活潑英俊的彝族少年出現了。他們驚奇地看著蕙兒,笑容揶揄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話。蕙兒一眼瞥見站在最遠沒吭聲的便是河邊偶遇的那人,困窘得幾乎想哭,蓬頭亂發、濕濕嗒嗒、滿手蚊子包兒,已夠粗魯難看了,為何還要被他看見自己雙腿發抖,哆哆嗦嗦的模樣?

蕙兒讓在一旁,彝族少年風一般輕快地超越他們,神態自若地一個接一個走上險道。走在最後的那位猶豫了一下,又折返回來。

他越走越近,連老仆都不敢如此靠近她。山路太窄,蕙兒無法後退。他幾乎耳語似地說:“姑娘,我帶你過去,好嗎?”

很意外的,是準確的漢語!他見蕙兒沒有立刻拒絕,便微笑著說:“你願意嗎?途中我可能會為了保護你而觸碰你,但我絕不會亂來,你肯相信我嗎?”

他如此坦言直陳,倒讓人生出幾分信任。除了讓人貼身護送,恐怕真沒有別的法子了。蕙兒無措地回頭看,老家仆自己還要人看顧呢,其他人……不!如果真的必需這樣,她寧願是他!

他和其他人好像有點不同,隻是心太繁亂,一時說不出哪裏不同。

那人從她神情猜到她大概答應了,展顏一笑:“我叫阿西果。”他用一條長粗布紮住自己的右腕和蕙兒的左腕。蕙兒看到他胸前掛著一個令人驚歎的漂亮銀飾,大得像個護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