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兄,這麼著急把小弟召回,可有何急事?”原本就要負責指揮民眾進行搭建草棚修複城牆的工作,最近又因魚寒受傷而接過了去城外測量可用耕地以備開春後安排生產的重任,可以說這喻口縣衙內所有的體力活都落在了辛棄疾的肩頭。匆匆趕回,也顧不上拍去身上的雪花塵土,就徑直端起桌上的熱薑湯灌了下去。
“幼安先生看看這個吧,或許……”經過再三詢問已經可以肯定嵇六口中所稱的恩公並非自己的熟人,但他所帶來的那一封神秘信件還是讓魚寒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才不得不趕緊派人去把辛棄疾也給叫了回來。
“信?誰來的?”是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可最近喻口縣城內需要憂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辛棄疾倒也沒太放在心上,徑直接過了魚寒遞來的信封,一邊慢慢悠悠地打開,一邊還有心情調侃道:“小友這身體恢複得還不錯,都能下地走動了,看來某等兩天也能稍事歇息一下把手頭上的事交給……”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玩笑話剛說到了一半,隨著信箋被緩緩展開,信封內的一個小物件重新滑落到桌麵上,即便是以辛棄疾的鎮定從容也還是忍不住和最初見到這兩件物品的魚寒一樣容色大變。
信箋所用的紙張質量很差,應該是屬於北地最便宜的那種黃裱紙。寫信的人應該沒讀過多少書,至少是沒花什麼功夫去練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完全沒有任何章法,若不仔細分辨甚至都可以直接當成是街邊神棍給畫的一張符咒。內容更是簡單到了隻有區區四個字,可就是那句“好自為之”加上落在桌上的那枚正隆通寶,讓辛棄疾也隱隱感到了有些不妙。
“若俺這眼神沒出問題的話,這應該就是咱運往金國北方的那批劣錢。”雖說在臨安的時候魚寒主要是負責提供技術指導,但當初為了能夠防止這些偽幣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回流至大宋境內,這個混蛋可是偷偷做好了暗記的,他又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親手設計並改進的模具所鑄造出來的東西?“依此情形看來,怕是殿下那邊的行動出了些許紕漏,甚至已為金人所察覺。”
“這應該不太可能吧?”是有些震驚,但僅憑一封來曆不明的信件和一個仿造的正隆通寶就做出這種推斷,還是讓辛棄疾感到難以置信。要知道當初若沒魚寒的提議與解釋,這個時代怕是很難有人會想到用這種損招去攪亂敵國內政,金人又怎麼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察覺到了危險?
“朱某雖也不願承認這孽障的想法,然……”最近辛棄疾要負責處理的公務太多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注意某些細節,而朱熹雖然稍有空閑卻也在某些領域並無建樹,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個榆木腦袋還有個門生弟子是財迷對於和錢有關的事情特別敏感。長歎了一聲,這才對著淩文佑道:“孽徒,還不快把你發現的蹊蹺處告訴幼安兄?”
“按照我們當初的謀劃,在第二批劣錢運抵北方並交到各路義軍手上之後金國境內就應該會出現糧價飛漲的情況,可如今看來這種情況似乎並沒有發生。”身處與金國接壤的最前線,又還有韶南天那老騙子三不五時地遛達到漣水去和烏達補套近乎,對方境內的物價是否出現了大幅波動,淩文佑當然也會在第一時間就知道。
距離當初第一批偽幣起運都過去了好幾個月,若慶王那邊的計劃實施順利也確實應該出現淩文佑說的那種情況,可如今金國境內的物價波動都還沒有傳導到對岸的漣水,這事想起來也確實有些蹊蹺,但辛棄疾也很快就找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來否認計劃的失敗。“會不會是因為我等消息閉塞,故而才未有察覺?”
“幼安先生所言亦是可能。”魚寒等人沒有能力在金國境內安插細作,對自己國家忠心耿耿的烏達補也不可能什麼話都對韶南天說,所以即便是淩文佑也必須承認辛棄疾的這種想法有切實存在的依據,隻不過這財迷也準備好了另一個有力證據來對其進行駁斥。“然這數月我等在喻口收糧之工作進展得極其順利,二百八十文一鬥的大米也並不比江南各地高出多少,若是金國糧價已然上漲,依幼安先生之見,咱還能有如此好的運氣?”
“這……”事到如今辛棄疾也確實找不出理由來提出異議,要知道他們幾個可能因為無權無勢手下又沒足夠的人手可供調派而出現情報上的疏漏,但大宋境內那些個富商巨賈絕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若是金國境內的糧價出現了上漲,他們還會傻不拉唧地在這大冬天裏跑到喻口來低價傾銷糧食?那還不得早就通過各種渠道開始了大規模的運糧北上,去賺取更為可觀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