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6日,星期五,晴天。
從周一的翹首企盼,周二的思念漸濃,周三的心灰意冷,周四的淡然處之,再到周五的按捺不住,因為沈彥風的原因,我的每一天都過得有所期待。
我的日子既不是以分秒,輕如鴻毛地在塵埃中輪回,周而複始乏味地循序漸進,也不是以草長鶯飛的時光飛逝,在指縫中成倍地快速溜走,而是以每逢周五的降臨為刻度尺,丈量出愛情走過的每一步。
我的記憶力並不好,至少腦海裏的回憶不多,而我所有的記憶,仿佛都定格在周五。無數個周五有沈彥風的畫麵,組成了我的大學時光。
按照沈彥風的習慣,他總是會在工作日結束以後,閑下來的周五晚上來找我。因為見麵的時間不多,所以我珍惜每一次機會。
我曾經扳著手指頭,可憐巴巴地算過:一個星期隻能見麵一次,一個月就隻能見四次。一年除開寒暑假三個月,在九個月的漫長等待中,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夜更替裏,我們隻有36天是在一起的,隻比一個月多一點。
這樣算下來以後就覺得委屈,我們比不上校園情侶,可以整日待在一起。我為這少得可憐的日子,有顧影自憐的傷感。他有他的事業,他的家人,他的朋友,所謂愛人隻能是排在他的事業,家人,朋友之後的末尾。
而我既沒有朋友,家人也相隔遙遠,我也沒有錢去娛樂,生活基本上是湊合。家裏每個月寄來固定的生活費,在物價水平高漲的情況下,經常不夠日常吃飯開銷。
加之班級體活動這些不可預知的花費,以及生活日用品的消耗,我要依靠課餘時間打零工,才能保障最基本的生活。我沒有過多的錢去消費,想吃的東西我也舍不得買,更別說是換季買新衣服。
如果不是沈彥風經常給我零花錢,讓我自己去買新衣服,經常帶我去高檔的餐廳,我幾乎可以跟難民歸為一類了。
每次跟室友們一起去逛街,我就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她們喜歡去逛繁華街的品牌店,而我從未踏進過品牌店。
我害怕售貨員看我的眼神,帶著輕蔑的眼光,仿佛一眼就能洞穿我的心思,看出來我身上沒有錢。我也不敢去看衣服吊牌上的價格,那是我買不起也看不起的商品,即使我知道隻是看看可以不買,但是我深深的自卑感還是會將自己的尷尬暴露,我沒有勇氣踏入品牌店。
當我提議要去逛地攤一條街,她們就帶著嘲諷的眼神,不願意與我同路前往。我默默地跟在她們身後,看著她們挽著手有說有笑。我孤獨地走在馬路邊上沉默不語,沒有刻意地融入她們之間的談話。
擁擠的車輛快速穿過發出轟鳴聲,隨處可見路邊的商販在賣力地吆喝,三五成群的學生悠閑從身旁走過,我裝作自得其樂地欣賞著路邊的風景,完全不在意這種被忽視的感覺。
她們逛完了品牌服裝店,依然沒有買到合適的衣服,最後冷不丁地想起我的建議,很不屑地問我要不要去,我不好意思地點頭表示想去。
來到了地攤一條街,錯落有致的兩排房屋,整齊地排列開來,全都是私營服裝店,物美價廉的衣服掛滿了整條街,擠滿了逛街購物的學生。
我跟著室友們逛完一家又一家,她們邊看衣服邊數落著款式有多落後,嘴裏不停地在謾罵質量有多差勁,一字一句都讓我如坐針氈,尷尬得無地自容,仿佛是在罵我的眼光有多差。我用討好的口吻,強顏歡笑地應和著:“是很差,很差”。
當我看到喜歡的款式,價格也很便宜想買下,她們就會互相取笑我沒有品位。我訕訕不舍地放下來,再悶悶不樂跟著她們往前走。我膽小怯懦地不敢發出自己的聲音,在心裏早已是傷了一場。
後來我再也不喜歡跟著她們,我總是一個人去逛街,還是逛地攤一條街,很多新奇可愛的小玩意,讓我看得眼花繚亂。我看過街上所有的店鋪,最後一件也沒有買。
隻有沈彥風給我零花錢的時候,我才會出手闊綽地挑上幾件,再興高采烈地回去穿給他看,他總是讚歎地點頭:“身材好,沒辦法,穿什麼都好看。”
他輕皺著眉頭,用憐惜的眼神看著我:“下次不要再去買地攤上的衣服,你穿著確實很好看,隻不過質量太差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他的笑容如同三月柔和的陽光,他很自信地對我說:“下次我帶你去品牌店,親自給你挑幾件。我對時尚還是很有眼光的,肯定能襯托出你的氣質”。
他中肯地給出自己的意見,沒有丁點兒瞧不起我的意思。聽完他的話我突然覺得很丟臉,不敢再穿從地攤上買回來的衣服。因為我怕穿出去會給他丟臉,讓他在客戶和朋友麵前沒有麵子。
我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找父母要錢,也沒有告訴他們我的困境,所以我的手上經常會出現錢不夠花的狀況,我隻能用默默打工的方式來掙零花錢。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沈彥風,卻還是被他看出來了,所以他時常偷偷地借機塞錢給我。
我想起小時候,時常眼睜睜地看著父母日夜操勞的背影,以及被生活重擔壓得無法喘息時暴躁爭吵的麵目猙獰,我總是躲在角落裏暗暗發抖拚命想逃離。
我想避開這場戰爭的是非之地,就那樣冷漠地遠遠地跑開,呆在一個安靜的地方,看著蔚藍的天空有大雁飛過,白雲在天上組成各種形狀,那裏有我想象的童話故事。
我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在兵荒馬亂的稀缺年代,全國人民都處於溫飽線上。在農村的我們還在奮力奔小康,那是一毛錢還能買很多東西。我每天為一毛零花錢,在母親麵前哭得聲嘶力竭,還威脅叫嚷著不去上學,母親終究沒有給我,我又害怕老師會罰我,就自找台階下,很委屈地背著書包,哭著去上學。
而當父母吵架的時候,母親總是坐在床頭抹眼淚。父親的怒氣不可遏製,就會波及到我們。他時常拿我們發脾氣,而我經常會碰到導火索,成為巴掌之下的小孩。
那時候我覺得父親像老虎,可怕得我不敢靠近,總是不自覺地碰到,就刻意避得遠遠的,也不會主動開口同他講話,我害怕說錯話做錯事惹怒他。
自從我懂事以來,我就渴望獨立,我不忍心去要父母的血汗錢,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獨立地站穩腳跟養活自己,從而減輕他們身上的重擔。從初中寄宿學校開始,我就不想找他們要錢,隻要是感冒了我就硬扛拖著,舍不得拿錢去買藥,等到幾個星期以後就會自然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