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愛倏稍長點的假期都在天上飛來飛去,這次去了烏茲別克斯坦。
飛機在雲層裏衝撞,景色變成亮白沙漠;踽踽獨行在碎石鋪路的天青色街巷;等待晨曦暈染仿佛童話中才會有的五顏六色宣禮塔……
以為做和那個人一樣的事情,就能體會他的心情,搞懂他嚴防死守銅牆鐵壁的心,於是不惜大費周章繞到天涯海角——她選擇的旅遊景點全是韓彰去過的地方。
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見韓彰,也是在陽光如蜜糖跳動,這樣明媚得過了頭的天氣。
愛倏在媽媽辦公室玩票據夾,拿它當飛盤扔,忽然聽見外麵一陣喧嘩,丟下桌子上寫到一半的《暑假生活》飛奔而出。
她從小喜歡看熱鬧,熱鬧和雞血都是家裏非常缺乏的東西。老媽太理智,連和老爸一拍兩散都麵帶倦容加笑容,“感謝照顧”、“再見祝好”,那麼沉著得體和——沒有絲毫人情味兒。
眼前的景象真是沒辜負愛倏一路踢踢踏踏跑來,跑太急小羊皮圓頭包鞋在一塊石頭上蹭掉一塊皮。
所有喧嘩都是兩個小孩折騰出來的,他們貼身肉搏,其中一個手裏高舉的鏽鐵塊在日光下反射晦澀光芒。
這種鐵塊在老媽承包的廠子裏隨處可見,真砸下來可怎麼得了!愛倏有點看不下去地張開手掌捂住眼睛,又忍不住透過指縫往外瞅。
“你砸啊,有本事砸死我!砸不死你們尤家得負擔一輩子!”被揪著衣領的人居然還不怕死地激怒行凶者。
舉鏽鐵塊的人手抖了抖:“韓彰,你家那麼有錢,何苦老在我們家頭上找消遣?我媽擺地攤做點小生意礙著你了麼,這片兒我們家沒資格申請廉租房誰有資格?你愛怎麼舉報怎麼舉報好了!”
矮個子居然不受高個子的刺激冷靜下來,扔了鐵塊,往地上唾一口,轉身就走。
愛倏正鬆了一口氣,韓彰又唯恐天下不亂地喊:“我家狗房都比廉租房夠看,還爭得跟什麼似的,嘁。”
嬸能忍,叔不能忍,“尤叔”終於忍無可忍出手了,拾起鏽鐵塊朝韓彰扔去。
可惜他的攻擊有失準頭,始作俑者那機靈鬼靈活閃避毫發無損,反倒誤傷了旁邊觀戰的愛倏,鐵塊從她腳邊擦過,小腳趾整個兒腫起來。
“嗚哇……”愛倏毫不含糊地哭得驚天動地。
Part Two
傍晚兩家大人押著小孩來道歉,倆猴子在病房裏還互瞪。
起因是這樣的。尤家經濟不寬裕,申請了麵向最低生活保障線以下家庭的廉租房,後來無業的尤母為了補貼家用,在學校門口支了個小攤賣零食,家裏收入嚴格說來就越過保障線標準了。
韓彰和尤傑昭一個班,得知後揚言要舉報,兩人你追我逃來到了愛倏媽媽的工廠裏。
“死孩子!”尤母大力拍了一下兒子的頭,“如果我們生活好了自然該把福利讓給更需要幫助的人,接受大家監督是應該的。”
挨訓的人沉默,韓彰滿臉得意,似乎沒人把愛倏這真正受害者放在眼裏,同樣被忽視的還有站在尤傑昭身後怯生生的女孩。
事情過去很久,愛倏才知道她才是那場火拚的真正原因。
簡言之,韓彰看上了尤家老大尤婕橙,但尤傑昭從中作梗不要他和自己姐姐接觸,韓彰急了,使性子說看我不搞得你們揭不開鍋,沒地方住,還不得乖乖舉家投奔我!
所以在愛倏心裏,最初韓彰的形象並不正麵。
她不能正常走路的一周都在詛咒倆猴子,然而一種來自內心深處,前所未有的熱鬧占據了她的生活,以至忘記了如影隨形的寂寞。於是,愛倏突發奇想要擠進那雞飛狗跳的仨人之間。
暑假結束後小升初,愛倏使盡渾身解數打探到韓彰報的初中,搞來一張招生簡章,往老媽麵前一攤,指頭點點,我就去這個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