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3 / 3)

十天後我接到家裏的母親來信說:“爸爸得了肺結核,都空洞了,說是治療結核的鏈黴素搞不到,看我能不能弄些!其餘家裏都好,不要太擔心,好好工作!”

說實在的,父親和母親這一輩子很苦,六十年代末,因講了一句真話,雙雙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了鄉下,被監督勞動改造。為了不影響我的前途、未來的生活,在我五、六歲時,就把我和我所有的關係轉到我舅舅名下,算是過繼給了舅舅。一九七八年雙雙平反,回到了原來的縣中學教書。可父親的身體沒能得到回複,一直都不好。反反複複的咳嗽總也不見好,到了冬天更甚,讓人揪心不已!

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母親很愛我、對我很照顧,到了細微,什麼都由著我。父親很慈祥,從來沒有打過我,他言語不多,寥寥數語中,富有很深的道理,總能滋潤我的心田,深深地影響我、伴我至今。我心裏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為我的父親搞到藥!一定!一定!”

幾天下來,在街上看完了所有的藥店、公司,在醫院和戰友間托了好多關係,可依然是杳無音信,沒有希望。

這天,我上中班,從下午四點接班,到晚上十二點。五點來鍾,我接到李景輝醫生開出的取藥處方,處方上開了兩百支鏈黴素,是給我們科裏骨結核病人用的。我到藥房把藥取了回來,做好了入庫登記,放好了藥。

晚上,吃完飯,做完治療、整理完病案,已近十點。閑暇下來,父親的事情再次在心頭縈繞,為父親的事情,不斷的糾結著。最後下定了決心,豁出去了,我打開藥櫃子,取出了一百支鏈黴素把它拿回了寢室。

十二點交班,是書培接班。完成交班程序我說:“喏!這是藥櫃的鑰匙,你要不點點!”“今兒就不點了,回去早點休息!我先去查房了!”他說完拋個媚眼,便風似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從未有的負罪感,充滿了心懷,讓我自責不已。

第二天上午,書培找著我,非常生氣的問我,還有一百支鏈黴素的去向。開始我默不作聲。可在他的一再追問下,我終於和盤托出。當他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許久,他說“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來解決”“你咋解決?”“這你就別管了!”說完起身便走,頭也不回的離我而去。

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書培沒再上班。接我班的是蕭驥騰。我問,“書培怎麼了?”蕭驥騰說:“不知道!”我心裏很是納悶,回到宿舍,一晚都沒睡著。

第五天的早晨,蕭驥騰告訴我,書培出事了,他拿了科裏的藥,出去倒賣,問題很嚴重,最起碼是,卷鋪蓋回家,弄不好還要背個處分什麼的。

離開了蕭驥騰,心裏一直不能平靜。蕭驥騰給出了幾個版本,有關書培的前途的結局,讓我震驚、讓我害怕。我知道事情原委,心裏更明白了,書培叫我不要管這件事的真正涵意。不行!不行!決不能讓書培替我背這口黑鍋。心裏一個強烈的衝動,那就是要找領導說清楚!說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原事情本來的麵目,好解書培之困,就這麼決定了!……。

當我正要走進科主任辦公室的大門之時,風颺和婉兒一把拽住了我,他們兩拉著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到了個僻靜的地方。風颺說:“妹兒!書培料定你要去自首!你想想!你去了,書培不是白做了嗎?”婉兒接著又說:“是啊!柳嫣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了,你把自己搭進去不說,書培照樣脫不了幹係,最重要的還辜負了書培!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聽了這番話,我一下子木了:“這可怎麼辦呀?”我一下子趴在婉兒的肩頭,傷心、痛苦、絕望,湧上心頭,大聲的哭了起來!……。

星期六,科室例會,宣布了對書培的處分決定。介於書培的良好認識錯誤的態度和平時良好的表現,院裏決定對他從輕發落。決定讓他賠償損失、提前退伍。這天我病到了,沒能參加科室的例會,對書培的處理決定,我是後來知道的。

星期日,早早的起來,蓬頭垢麵。昨天一晚未睡,頭有些昏痛,但我不願就這樣睡下。可在屋裏無所事事,又不知該幹些什麼。想著書培星期一就要離開煙柳、離我們而去,滿懷的失落、愴然、傷感,讓我失魂;讓我落魄;讓我絕望!我對婉兒說:“我們今晚把書培叫過來吃個飯吧!算是給他踐個行!”婉兒說:“你的病好了?”“好了!”“那行!”

下午四點來鍾,婉兒弄來一堆食材,有魚、有肉、還有罐頭和蔬菜。不久我倆便開始忙碌。我精心的設計、烹飪每一道菜肴,全神貫注於每一過程,一個多小時,我兩做得八樣小菜、兩個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紅酒,我和婉兒在宿舍裏靜靜的等待,等待書培和風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