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澈的眼神一如從前般明亮,可是我卻突然厭惡被她這樣注視,我討厭她從下麵窺視到我全部的表情,我想我的絕望我的恐慌我的嫉妒我所有醜陋的情緒一定都已經鋪顯在了她眼底。

我用力推開她,沒有防備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才不管她有沒有摔疼也不管我是不是已經紅了眼眶,我隻想發泄自己胸腔裏快要爆炸的壓抑,“優等生的你怎麼會明白我的困難!我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像你一樣優秀的!”

終於把心底的話喊了出來,在眼淚掉落之前,我跑出教室。

我坐在操場跑道邊上哭,把臉埋在膝蓋上。

有人挨著我坐下來,拍我的肩膀,揪我的袖子。我知道這不是莫莫,這些都不是屬於她的小動作,所以我繼續藏起自己被眼淚弄醜的臉。

“別哭了。”

顧延隻說了這帶著歎息聲的三個字,此後就再沒有了聲音。他本來就不是個擅長安慰別人的人,所以也隻能陪我坐著吹風。

陪我坐了一會兒,他就站起來走了。不到十分鍾卻又折了回來,強行把我從膝蓋上拽了起來,“喏,給你這個。”

我以為他要給我紙巾,卻沒想到他放在我手心裏的竟然是棒棒糖,蘋果味。

“剛才追你下來的時候碰見傾舟了,他說這個可以哄好你……”顧延抓抓腦袋,想為自己的舉動作出合理解釋,“誒誒,你怎麼又哭了啊?不喜歡棒棒糖就不吃嘛,用不著哭啊……”

他不再說話,任由我勾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胸前弄濕他的衣服。

我還是喜歡他。

我一直喜歡他,從來都隻喜歡他。

這個人我根本就放不下,這段情我也放不開……我根本不想和他分手!

到最後我也忘了,這些話我是仍然默念於心,還是真的說了出來。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很美好的夢,我夢見我和蔣傾舟,還有莫莫和顧延,我們四個人手拉手繞成圈躺在薔薇花叢裏唱歌。

{誰才是我們錯過的愛情}

莫莫絕口不提我對她的粗暴過失,也不許我道歉。每次我要開口,她都飛快地強行轉移話題,似乎不再提就可以當做沒發生。

莫莫和顧延換了座位,她說她喜歡顧延的靠窗好位子,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還能賞雨景。於是顧延坐在我旁邊,幫我補習了四十五天的理綜。

高考的兩天一直在陰天,在做最後的英語卷子時,閃電貼著窗子劃過,雷音在雲層裏滾了幾圈後終於嘩嘩下起了雨。

交了卷子後,我被困在教學樓內走不出去。我不願意淋雨,這陌生的考點裏也很難找到可以共撐一柄傘的同校人。

這不是夏季短暫的雷陣雨,而是醞釀了整整兩天的瓢潑大雨,我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於是決定打電話場外求助。這時候有人從後麵叫了我的名字,錦藍。

“你也在這裏考試?”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些。

蔣傾舟點點頭,“這兩天一直沒看到你。你沒帶傘?那一起走吧。”

他撐開了傘,等著我鑽到傘下。

同樣尺寸的傘,以前可以恰到好處地覆蓋住我們兩個人,可現在我們卻各自淋濕了半邊肩膀。我小心地把書包抱在胸前,維持著和他之間不遠不近的間隙。

“你送我到路口,我打到車就可以了。”

“沒事,我送你到家吧。”

我並不是不想拖延跟他獨處的時間,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無言以對的尷尬。出租車內司機師傅隨著音樂電台哼著走調的流行歌,車窗外朦朧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輕咳一聲,我決定沒話找話,“你考得怎麼樣?”

“還行吧。”

“如果你和莫莫都考上清華,那就好了哈。”

蔣傾舟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以我的水平怎麼敢報清華。莫裳報了清華美院?那她是想和顧延考到一起去吧。”

“……”

“你不知道麼?她一直喜歡顧延,似乎還告白過,隻是顧延不知道為什麼拒絕她了。”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一直以為莫莫喜歡的人是蔣傾舟,所以為了讓她能無顧忌地和他在一起,我有時還故意和顧延曖昧親近……

我從來也沒想到,因為我的自以為是,竟然會傷了她這麼許久而毫不自知。

出租車在小胡同前停下來,我手放在門拉扣上卻不想開車門,就好像這輛車是我和蔣傾舟最後的關聯,一旦離開,就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