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想了想。先不說那是船還是其他什麼,如果那東西沒有惡意,無論是在港口停泊還是繼續航行,都不會有麻煩。但如果有惡意,那麼一旦停航,就會被追上來。結論很簡單。
「如果進港的話,會被追上。也不可能停下來等它先走。我們繼續航行不管它」
『哦,是嗎』
雖然不滿,船員們卻沒再多說什麼。
這麼一來,司也開始緊張了。他把三個目的人格找來,命令她們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要查清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答案卻很無趣。
「海市蜃樓?」
「是的」
柯萊克特把好不容易變更軌道通過正上方的低軌道衛星拍攝到的畫麵顯示出來。
「這附近日照強烈,海麵溫度高,水平線另一端上殘留的航行痕跡的顏色,在海麵上的空氣層中聚集,浮現後被看見」
原來如此,難怪衛星什麼也沒拍到。鬆了口氣後司向船員們解釋了一下。但他們明顯不怎麼相信。他們從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別管那麼多總之不會有事的,司劈頭教訓了他們一頓後,把他們趕走繼續幹活。
這件事大概成為了火種吧,若是沒有人澆油,大概是不會燃燒的吧。可是,油早就被準備好了。
出航後的第二十七天,迪亞慕新號,到達了大陸西端最向北突出的半島。
朝西海岸航行時,由於迂回半島會繞很大一個遠路,幾乎所有的船都會在半島根部的提萊提赫港停靠,然後轉入陸路運輸。所以,這裏就是實際上東西航路的終點。可是迪亞慕新號沒有停靠提萊提赫港。而是隨著洋流一起沿島北上,朝著小島零星遍布的北大洋出發。
船員間的氣氛開始改變,也是這個時候。在此之前,司他們隻告訴船員船會向西去尋找黃金。就和以前那些地球上的船長們哄船員們上船的手段差不多,隻不過地球船員們相信世界盡頭是個大瀑布。可是,通過最後提萊提赫港,讓希裘裏基們開始注意到不對勁。
應該說,使得他們注意到不對勁的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在第三十五天,離開努伊半島最頂端,進入一望無際大海的時候。
奧泰路奪取了船的控製權。
♀♂
『天氣還是這麼熱啊』
一邊用圍巾擦臉,奧泰路一邊來到正在船尾樓上的司身旁。司瞥了他一眼,頭扭向另一側。
『這可是很好用的喲,一般人很難弄到呢』
說著奧泰路把圍巾遞出。比起船員們草纖維編織的硬邦邦毛巾來說,用料要考據的多。雖然如此司也不會覺得羨慕。
「很快就不需要了,因為我們正不斷提升緯度」
『嗯,作為擦汗布來說大概是吧,不過呢,這東西還有另一種用法』
剛說完,奧泰路握著圍巾的一頭甩了一把,接著這條圍巾宛如活物似的伸長扭動,一下子纏住了司的脖子。
「你,你幹什麼?」
『給我倒』
司被拽倒。奧泰路騎在他身上。勒住他脖子的那條圍巾,觸感明顯不是用布作的。
「這……這是……」
『這是纏繞性多功能布,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可不能像你們這些統一聯合國的公務員那樣公然隨身攜帶武器呢』
「你是……什麼人?」
手指拚命抓著那條勒進肉裏的圍巾,司痛苦地掙紮。對方不是希裘裏基,這個星球的ETI根本不會說出這種話。被司死死瞪著,奧泰路壓低聲音開口道,不必經過手背上的皮膚終端來翻譯,因為那是人類的語言。
「腓尼基?越宇集團,涉外自由情報員,喬治?莫泰路」
「……腓尼基?越宇集團!」
司驚呆了。居然是星際流通企業腓尼基?越宇集團。本部據點位於木星衛星泰坦上的巨型集團企業,而此人竟然是那裏的商業間諜!
「上次從軌道返回地麵的時候看見別的穿梭機,心想不會這麼巧吧。畢竟撞上每次降落要隔數十年的C?O的幾率接近於零。可是,你們這樣隨口說著噸啊公裏之類人類圈中才會出現的語言,想叫我不發現也難啊」
司缺氧的大腦回想起來了。降落到萊琪芙路時看到的流星,那原來是這個男人的穿梭機嗎?
「你……什麼目的?」
「商人的目的當然是做生意。通過我在萊琪芙路的商會,不用開著穿梭機到處辛苦去尋找,ETI們也會幫我收集這個星球的特產。異星的產物,從民芸品到遺傳資源,無論什麼都可以成為好商品」
莫泰路的臉逼近司,小聲道,
「我好不容易構築起的商圈,要是被你們擾亂了可不好。我還想再多享受一下這個時代老土的交易方式呢」
「混……蛋……」
「司!」
桅樓上的邦尼終於發現情況不對,立即舉起她用慣的速射弩。可是,莫泰路卻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似的,舉起一隻手。
「你那種玩具,不是我這條AF圍巾的對手喲」
「邦……尼……柯萊克特……她們……」
司的呼喊是徒勞的。
船員們從下甲板出來,他們把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的手綁在背後。莫泰路拍了拍手。
「哦,辛苦你們了,把她們帶到這裏來」
二人剛剛走上船尾樓,莫泰路便悠然說道,
「不好意思,得請你們和這位司先生共命運啦」
「殺了C?O,本廳不會保持沉默的!」
「要是這麼說的話,從一開始就應該拒絕我們企業的插手」
「什……麼……」
莫泰路話中的意思,司拚命思考。可是,意識卻開始崩潰。
「沒什麼好擔心的,C?O在惑星上遭遇事故死亡是常有的。就算有人來調查也查不到什麼」
這麼厚顏無恥地說完,莫泰路裝腔作勢地轉阿洛米堤和柯萊克特轉過頭來。
「首先,請三位先生女士來做個遊戲吧。喜歡傳統的吊帆杠呢,還是鑽龍骨?」
「無論哪種都無法造成死亡,因為我們是目的人格」
「哦?」
莫泰路一步步走近沉靜陳述的阿洛米堤。
接著,阿洛米堤抬頭看著莫泰路,就像那次在萊琪芙路商會館中那樣,她挑釁似的說道,
「既然你也是商人,那麼來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
「放過司」
「代價呢?」
「我會把剛才發送到母船的,閣下的相關犯罪證言給刪除」
「……恩……」
莫泰路皺眉道,
「你已經和母船同步連接了?真應該早點讓我的船做些幹擾。切……」
雖然不滿地咂咂嘴,莫泰路卻不顯得怎麼慌張。
「沒法子,就饒他一命吧。不過代價還不夠」
「你想要多少錢?」
「阿洛米堤,我想要你」
阿洛米堤驚訝地看著不懷好意笑著的莫泰路。
「要我?要我這個目的人格?」
「我中意的不是臉蛋或者身體,而是靈魂。無論陷於何種不利交易中,都能找出利益所在的不屈商魂。不管是目的人格還是其他什麼,你的身上就存在這種東西」
阿洛米堤看了看司,‘不要與這種家夥做交易’司的眼神正在這麼喊。可是,阿洛米堤卻轉過臉去。司的手指,已經快抓不住那條圍巾了。
「……明白了,但隻限於這次航行之中。要是無限期支配,會構成侵犯支援廳人才罪喲」
「限定期限的愛嗎?――雖然很遺憾但貌似也沒其他辦法了呢。好吧,那就這樣說定了。直到回萊琪芙路為止,你都要服從我。把我的名字作為獨立係統管理員寫入你的係統,再把係統日誌發到我的船上讓我檢查」
「……已完成」
莫泰路看了看手背,他也帶著便攜終端。
「很好」
莫泰路朝司的脖子伸了伸手,解除了圍巾。咳嗽著爬起的司,馬上想揍莫泰路。
「司先生!」
阿洛米堤飛奔過來,反剪住他的雙臂。
「放開我!你要包庇這種家夥?」
「不是這樣的!雖然不是這樣,可是我隻有這麼做!我不能讓您做對此人不利的事!」
司醒悟過來莫泰路做了什麼,他把阿洛米堤當成了提線人偶。
「混蛋!」
司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朝那些旁觀的船員們喊道,
「喂,幫幫我!這家夥會把你們整個種族都當成飼料的!」
船員們困惑地麵麵相覷。也不奇怪,UN與星際集團的糾紛,對他們來說實在過於遙遠了吧。
這時,在船員後方的青年希裘裏基跟著喊起來,是巴裏諾。
『大夥兒,不要這樣。是船長給我再一次出海的機會。也許奧泰路是給錢的雇主,但對我來說……』
『並不隻是這樣』
船員長像在提醒似的說道,
『你也聽到了吧。船長要繼續向北航行,他說要想環北大洋一周啊。我們都以為到達半島頂端就會回航。要是聽他的,會死的』
『才不會死!』
巴裏諾大吼。
『我就是活著從北海歸來的!那邊有返回的風向!一定能回來的!』
『說起來,你好像從以前就一直這麼吹牛』
像是為了打消後悔似的,船員長虛張聲勢似的大笑。船員們也跟著笑起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
巴裏諾無力地垂著尾巴。
「你打算沿陸地回去?那會變成逆風向」
柯萊克特尖銳的指出,但莫泰路沒有理她。
「隻要逆風回到提萊提赫,替代的船要多少有多少。不必你操心,哈哈哈哈!」
在放聲大笑的莫泰路麵前,司低下頭。
♀♂
無關主人的變更,迪亞慕新號接著繼續北上。
原因有兩個,一是為了尋找與船員們約定好的出產黃金的小島,另一方麵是莫泰路想延長阿洛米堤的控製時間。
隨身攜帶的武器被沒收幹淨後,司被關入下甲板。被船員嚴加看管。為了能讓船航行起來,目的人格們被允許自由行動。但司和阿洛米堤則成為了物理和係統上的人質。等同於莫泰路的仆人。
有時發現小島,船就會靠近,放下小船去探索。雖然都是些麵積不超過百公裏的小島,但不知為什麼居然有居民。問過後才知道,他們都是從托瓦帕盧大陸被流放的。
有希裘裏基,也有施瓦利斯。因為貨船的槳手以施瓦利斯居多,船失事後飄流過來,所以居民中施瓦利斯的比率占多數。不過奇怪的是,越往北,施瓦利斯的數量越是多。
當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司冒出一個預感。
越往北,這預感便越強烈,當他們在某個島嶼上聽當地居民說,再往北可以到達一個物產豐富的大島時,司幾乎可以肯定了。船員們聽到這個消息後,幹勁十足,甚至壓過對大海的恐懼,繼續駕船朝北前進。
為什麼這些飄流者們會知道北方有大島?竟然沒有人會去思考。無論是船員們,還是莫泰路,都滿懷期待地沉醉於冒險航海中。
目的人格們,對此一言不發。
♀♂
巴裏諾從籠中取出掙紮的小龍蟲,輕手輕腳地把小龍蟲咬死後,用父親傳給他的短刀仔細拾掇。他知道司對食物很挑剔。
將滴著紅黑色血的肉細細削成數片,與煎豆拌在一起,拿去給被關在下甲板角落裏的司。
「飯來了」
『謝謝』
司的手被綁著。他閉上眼,吃苦果似的咕唧咕唧地嚼著巴裏諾送來的肉。
「你,很討厭肉嗎?」
『還好吧,就當是吃刺身吧』
刺身是什麼東西?當這麼問後,司回答產那是把魚削成片生吃的一種食物,接著又問什麼是魚,司卻隻對他苦笑。
這個男人似乎知道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結束飲食後,巴裏諾坐在司旁邊清理自己的尾巴。
「司,你是從哪裏來的?」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乘船要花多少天?」
『一萬的一萬倍的一萬倍』
這次輪到巴裏諾苦笑了。
「別騙我喲,這種大話怎麼可能」
『我可真沒騙你』
「那我就相信你好了,因為被懷疑是很痛苦的」
司看向他。
『你為什麼要上船?』
「為了替古卡路秋報仇」
巴裏諾隨意躺下。
「他是前迪亞慕新號的船員,就像是我的大哥。十分擅長分辨風向。無論遇上怎樣的暴風雨,那個人都能站在船首。豎起耳朵聽風,預測浪頭方向。傳號員按照他的指示指揮槳手,船上的槳不會有一根浪費,越過浪濤」
『他,被誰殺了?』
「被北海的黑船」
巴裏諾咬牙切齒。
「在沒有姐星的晚上,那些家夥摸上船,把他打昏後綁起來帶走,肯定是被吃掉了――沒有誰相信我說的」
『我相信』
巴裏諾看著司。隻見司的頭前後搖動,他不知道怎麼抖胡須嗎?
『被懷疑是很痛苦的吧,我相信你』
「……真的?這種像是倒長樹幹的故事?」
『你怎麼可以自己都懷疑』
「是,是嗎」
兩人相視後一起笑了。
頭頂的甲板上,傳來卡嗞卡嗞的響聲。船員們為了橫穿過風,正在在改變帆的方向。卡嗞聲是絞盤卷起帆繩拉起帆杠的聲音。
「他們正在加油呢」
『穿過貿易風帶後,風向會經常改變。他們都一夜沒睡了』
「那是因為奧泰路不管他們隻求快」
就在巴裏諾這麼滿腹牢騷地抱怨時。
仿佛纏繞著帆繩的聲音般,一個悠揚婉轉的歌聲從艙口悄悄溜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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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洛米堤的聲音。
阿洛米堤在以前司用過的船尾樓的船長室中,邊眺望著小小舷窗的外麵,邊像在對誰傾訴般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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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俯視海圖的莫泰路,回過頭來一笑。轉著絞盤的船員們,都抬起頭。上甲板的司和巴裏諾側耳傾聽。
獨特的節拍,溫柔的聲線,帶些憂傷的小調旋律。就像纏著船穿過帆的風一般,歌聲輕悅。
……Shewrotetometocomehomefromshe,
??Low-landslow-landsa-waymyjohn……
從桅樓上,從船頭的瞭望台上,傳來有力的女低音與貫穿天空的女高音,是邦尼和柯萊克特跟著唱起來了。
這是告之船員故鄉的戀人死去的悲傷船歌。歌聲與船員們轉動絞盤的聲音重疊,不久,船員們,也開始低聲哼唱。
……Shewrotetometocomehomefromshe,
??Low-landslow-landsa-waymyjohn……
歌聲嫋嫋纏綿,波浪海風帆船,ETI人類,不知何時連莫泰路也開始用手指在海圖上敲拍子。
目的人格們在希裘裏基的聽覺範圍與人類的聽覺範圍中同時歌唱。司覺得這是阿洛米堤傳達給自己的信息。被迫服從莫泰路無法取得聯係的阿洛米堤。
而巴裏諾的心中也思緒沸騰。
唱著這樣的歌,他們怎麼還能對奧泰路唯命是從。
翌日,船遭到了襲擊。
♀♂
太陽升起後不久,吱吱!放哨的船員就大叫起來。
「什麼事,怎麼了?」
莫泰路走上船尾樓,視線掃了掃周圍。前方,清晨白色霧靄中大海另一頭隱約能見到島影。相當巨大,島上甚至還有山脈。不過這些在數小時前就已經發現了。
「你看到什麼了?」
『不是前麵!是後麵!』
轉過頭的莫泰路頓時瞪大眼睛。一艘快船正撕開清晨霧靄,駛了過來。船相當大,且上麵――揚著白色風帆。
船尾樓上的船員們吱吱亂叫,一人衝向甲板。
「阿洛米堤!那是什麼東西!」
莫泰路狠狠瞪著阿洛米堤,她靜靜答道,
「那是哪裏的船,你心裏也很清楚吧」
「我問的不是這個,為什麼不通知我他們接近的事!早點注意到,是能逃掉的吧!」
對於這個問題,阿洛米堤不知為什麼,有些悲哀地答道,
「因為我身上有一個無論是你還是司先生都不知道的任務」
「什麼?我命令你快說!」
「不能說。因為那是深藏於我們核心更深處的事件。其實本來,連這些我都不能說的」
莫泰路一臉震驚地盯著阿洛米堤。
「你……你難道不是常規目的人格?」
就在莫泰路把阿洛米堤問到語塞的瞬間。
‘嗞’一聲幹巴巴的聲音響起,莫泰路身軀一僵,倒下了。在他身後,司站了起來。
「司……司先生!」
「阿洛米堤,你沒事吧?」
被當成高壓手槍來用的皮膚終端發出的漏電讓司皺了皺眉頭,阿洛米堤則嚇呆了。
「司先生……剛才的話,您都聽見了?」
「什麼話?」
司邊說邊回頭,助他逃脫的巴裏諾,正用繩子把莫泰路綁起來。
「巴裏諾,綁好他後,幫我轉告一下大家。奧泰路已經被我收拾了。大家的待遇和以前不變。總之現在最優先考慮如何應付那艘船」
「……是!」
阿洛米堤一臉燦爛地點闊大。
「柯萊克特,過來幫我查一下那艘船!邦尼,你快登上桅樓!」
「了解!」「知道啦!」
目的人格們行動起來。司朝來到身邊的柯萊克特問道,
「那艘,是帆船吧。而且比我們麵積還大」
「那是三桅克拉克帆船,排水量三百五十噸」
「你知道?」
「早就知道了」
「啊?」
就在司反問的時候,船身一晃,是阿洛米堤在轉舵。
這不是回避的動作。她在調整與對方的航向一致,在風力相同的情況下,受風帆少的迪亞慕新號的速度明顯要慢。眼睜睜便看著克拉克帆船追上來了。
「阿洛米堤,你在幹什麼?」
「準備接舷」
「什麼?你想開戰嗎?」
「不,要讓希裘裏基們看看那艘船的乘員。然後,再甩開那艘船」
「為什麼!?」
三人都沒有回答。
船員長跑了過來。這次他沒有齜牙咧嘴。而是一臉無辜地來到司身垂著耳。
『司船長,對不起,都聽巴裏諾說了。您能不怪我們嗎』
「我不怪你們」
『太好了,其實昨天我們聽過歌聲後,都清醒了。雖然我們沒有什麼厲害的尾巴,還是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好,好的,總之先讓船動起來。還有武器――」
「把手頭上所有可以用的武器全部武裝起來,馬上」
「柯萊克特!」
「對方不一定是友好的」
完全不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在反問前,那艘克拉克船已經接近。
『吱!』
胸口受了一擊,一個船員摔倒在甲板上。他被克拉克船上扔過來的鉤子擊中了。
克拉克船卷起風帆,放慢船速,並駕齊驅。連著繩的鉤子不斷被拋過來,小巧的迪亞慕新號漸漸被拖過去。
緊接著,在看到對方船舷上的船員後,司刹那間屏住了呼吸。
「――施瓦利斯!」
是的,對方的船員皆是黑毛皮的施瓦利斯。個個手握著出鞘的蠻刀。凶煞地露出門牙虎視著這裏。
嗖,嗖!不斷有箭射來。被直接射中頭的船員們都來不慘叫就倒了。同時隨著沉重的衝擊,兩艘船撞在一起。克拉克船的船舷要高的多。船員們用尾巴纏起繩子,正在準備吊滑過來。
柯萊克特抬頭朝桅樓上大喊。
「邦尼,就是現在!」
速射弩發射的高速連射聲撕裂空氣。沒有一發射偏的精密射擊,全部的鉤繩都從頭上被射斷。數個船員掉落在船與船之間,在船的搖晃下,傳來像是身體被擠裂的聲音。
「停下!再敢過來我就通通幹掉你們!」
邦尼高喊。司來回看了看柯萊克特和邦尼。她們到底什麼目的,完全不明白。
充滿緊張的寂靜充斥著兩船之間,不久,從船員中走出一位施瓦利斯。司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這……這是怎麼回事?」
『托瓦帕盧的希裘裏基混賬們!』
那是位左耳耷拉的女性施瓦利斯,隻聽她威風凜凜的說道,
『居然被你們來到了這裏。終於發明塞利了嗎?野蠻的你們,原來也有點腦子!』
『你們才是混賬!』
回喊的是巴裏諾。
『你們襲擊了迪亞慕新號!難道忘記了嗎?!就在十二次姐星消失之前的夜晚!』
『哦?』
施瓦利斯感興趣般搖了搖尾巴。
『那條船上還有幸存者?真虧你能回到托瓦帕盧呢』
『你們把古卡路秋怎麼了!』
『他還活著,要是殺了他,就打聽不出托瓦帕盧的實情了』
『你說什麼?』
『我們航行到托瓦帕盧海,伺機襲擊你們的船,掠奪你們的族人,調查托瓦帕盧的情況。不過那天晚上是個例外。沒想到會在回程中,發現離我們國家如此近的希裘裏基的船隻』
『國家?你,你……是誰?』
『我的名字是菲琪卡』
施瓦利斯傲驕地說道,
『我的身份是一統北限六十八列島妮基茲由帝國第一皇女。第九位顯現漂流母王琪秋卡血脈的施瓦利斯!』
司感到自己的脊梁在顫抖。
「柯萊克特……那是……琪秋卡的……」
「噓,別說話」
按住快叫起來的司,柯萊克特抬頭往天上看了看。
「還沒到時候」
『那是什麼東西?從沒聽說過有施瓦利斯的國家』
『很正常,因為飄流到帝國的希裘裏基也好施瓦利斯也罷,沒有一個回去過』
菲琪卡眯起點,像是取笑似的說道,
『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為、為什麼……』
『為了反攻托瓦帕盧!』
菲琪卡震耳欲聾般說道,
『你們這些希裘裏基放逐我們的母王琪秋卡,把我們施瓦利斯趕到能讓尾巴都折斷的寒冷列島上,自己卻在溫暖的托瓦帕盧悠閑生活!不隻是為了奪回托瓦帕盧,還為解救在托瓦帕盧上被你們殘忍對待的施瓦利斯同胞們!』
『那種事不可能做到!』
『可能』
菲琪卡這麼說完後,不知為什麼視線朝航頭的海麵上望去。順著她的視線,迪亞慕新號的全員也一起往那邊看。
『啊……啊……』
船員長意義不明地亂搖尾巴。
是艦隊。從迪亞慕新號越來越接近的巨島陰影中,出現許多艘船隻。高到需要仰望的帆柱就像海上樹林般林立,逆風斜向張開的橫帆,一重又一重,數之不清。
『時間正好,多虧你們航向正朝著我們艦隊的會合地點,不然收拾你們就得多點功夫了,讓我說句謝謝吧』
『才不要你謝!』
對於太年青,缺乏見識的巴裏諾來說,強大對手突然展現的敵意,是他難受招架的,所以隻能任性地大吼大叫。
『把古卡路秋交出來!把迪亞慕新號的所有人全部還回來!』
『哼哼……』
菲琪卡輕蔑一笑。
『你們希裘裏基的世界,就是靠你這樣沒用的男人來運轉的吧』
怒氣衝腦的巴裏諾,拔出船舷上的鉤子,猛地扔了過去。
鉤子飛掠過嚇了一跳回避的菲琪卡臉頰後,落在甲板上。菲琪卡捂住臉,捂住數根胡須被刮掉的臉。
這是宣告希裘裏基與施瓦利斯之間漫長戰爭開始的第一次進攻。
『你這混賬……』
菲琪卡的尾巴忽然一甩,持箭的水兵們同時瞄準目標。
就在這瞬間,柯萊克特低聲說了一句。阿洛米堤當即推倒了司。
「衛星炮開火,趴下」
船尾樓上司被推倒,大氣爆炸的轟隆聲敲打著他的耳膜。
在上空數百公裏巡戈的低高度衛星的炮口,朝向地麵。本來用於軌道空間戰的大功率帶電粒子光束炮射入海麵。水蒸氣爆發所成的水霧升騰而起。伴隨衛星的環地旋轉,光柱角度也隨之改變,能量集中轟擊持續。
「打雷了!趁現在快逃!」
聽到邦尼的喊聲,清醒過來的船員們不顧一切地開始拉帆繩。膨脹的熱風吹起風帆後,迪亞慕新號迅速離開。
『不準逃,給我張開主帆』
『無法張開,帆繩斷了!』
彌漫的水霧中,克拉克船上船員們的叫喊聲急劇遠去。他們的帆繩是邦尼從搖晃的桅樓上有如神技般射斷的。
迪亞慕新號離開巨島,橫穿過艦隊前方,航向洋流中。阿洛米堤扶起司後說道,
「施瓦利斯皇女的那艘船無法行動,所以他們大概不會追來」
「是嗎……」
眺望了片刻遠去的艦隊後,司的視線回到阿洛米堤身上。
「你們瞞著我,明明知道那艘船就跟在我們後麵」
「是」
「還有施瓦利斯建國的事,從軌道上不可能沒發現」
「是」
「莫泰路的降落,腓尼基集團的插手,你們明明知道卻什麼也不說」
「……是」
「為什麼!」
司吼起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對不起,司先生,對不起!」
阿洛米堤捂著臉跪下。
「不能說!我想把一切都告訴司先生,可是不能說!」
「……本廳的指示?」
「本廳,有――」
「阿洛米堤不可以!」
比柯萊克特尖銳的叱喝還快,阿洛米堤身體一震,仿佛中槍般倒在甲板上。
柯萊克特轉頭向司,聲音中滲著苦澀。
「就因為剛才那句話,阿洛米堤核心中遭到六千單位的數據逆衝。這是如同被活生生拗斷手臂的痛苦――所以請別再問了,求您了」
「見鬼……這是怎麼回事……」
司像是完全脫力般,靠在船舷上。
柯萊克特轉過臉去,邦尼則咬牙切齒。
♀♂
「糟到不能再糟」
瑪薩?穀穀夫人,像在恨鐵不成鋼的說。
「希裘裏基與施瓦利斯相遇的影響極為惡劣。
施瓦利斯船隊之後沿大陸,開始大規模掠奪破壞。
接到歸航者報告的希裘裏基們,為對付施瓦利斯國家,開始增加軍備。
可以預見不久後,兩勢力將展開全麵衝突。
――由於衛星監視程序隻限定在大陸範圍,疏忽了施瓦利斯國的形成。
完全未對施瓦利斯進行過任何關注,任由他們對希裘裏基的憎恨與日遞增。
並且,還由於進行任務時的混亂,讓潛入的星際企業商業間諜逃匿,甚至連其所屬的企業也無法判斷。
……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夫人像是耐心盡失般攤開雙手。
「你,不是去促進他們大規模交易的嗎?」
「有間諜混進來,是總部的問題」
司無力地辯解。
「那家夥手上有支援廳發行的ID,所以才能鑽進維多利亞號的監視網」
「這是本廳這邊的失誤……ID是原使用者退還本廳後遺失的。支援廳不會給星際企業發行ID」
「是嗎」
對於夫人說的話,司已經不再相信了。不,準確來說他不信任的並不是他的直屬上司穀穀夫人,而是更上層的某些人。
「總之,如果你不是永久性職務的C?O,現在已經給你處分了」
「對不起」
「道歉有什麼用。你該感謝外文明的數量已經增加到近兩千。現在支援廳,連開除你的閑工夫都沒有」
「然後,關於本次任務,兩者已經開戰,現在才阻止為時已晚。除非是把船全部擊沉,不然別想他們會停戰,而是要擊沉所有船,就談不上什麼貿易了。隻有等雙方都疲憊開始休養生息。暫時先放手吧」
「明白了」
「那麼,下次時間再見」
夫人的影像消失了。
在空無一人的維多利亞號控製室內,司深深坐在指揮坐上回想。
這次的報告中,混了一堆謊話。莫泰路當然不是溜掉的。是用阿洛米堤的控製權做交換,消除他的記錄。看到陷入戰亂狀態的奧賽亞諾,莫泰路表示‘我可不是武器商人’後,就走了。
不過,他有本廳的ID,能在維多利亞號的眼皮子底下降落惑星。目的人格們沒有向司報告他的事情,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吧。他的目標與目的人格們無關。指派他行動的恐怕是――外文明支援廳。
本廳的安全性能還不至於低到被星際企業盜取ID的程度。
本廳為什麼要這樣做?
感覺答案也許意外的簡單。「為本廳也有各種考慮」――阿洛米堤曾經這麼說過。是的,在支援廳設立當初,幹涉派與不幹涉派曾經相持不下。
莫泰路也許是受幹涉派的指使。目的是把奧賽亞諾市場化。
收集千奇百怪的東西,隻是他隨手玩的遊戲吧。為了所屬企業,扭轉整個惑星的消費體係,才是商業間諜的專長。所以,他大概還會再來。與C?O一樣,以延時睡眠消磨時間,在星際間尋找適合的市場,等待奧賽亞諾的經濟進入成熟期。
……先不去管他。
那些目的人格們暗中到底在計劃些什麼?
施瓦利斯國家不可能因為衛星設定錯誤而被疏忽。目的人格們是有意忽視他們的。為了什麼?
對了――就算奧賽亞諾的ETI發展很快,但從琪秋卡時代起,隻經過區區八十年就能製造那樣大規模艦隊也未免太奇怪了。還有技術上,國家規模上都有問題。隻憑琪秋卡的子孫和飄流的施瓦利斯,能有如此成長?
有人在扶持他們成長,是目的人格們趁著司沉眠的時候幹的。
在奧賽亞諾建立新國家――她們到底想幹什麼?
啊,對了。
回想起這次相遇時,她們的行動。三人明顯都知道菲琪卡的船一路跟哨的事。不,從船間距離的微妙把握來看,肯定是她們在故意誘導跟哨。考慮到施瓦利斯的船技術是她們教出來的,所以很有可能。
一想到此,懷疑就像脫韁的馬匹。
她們是為了讓迪亞慕新號的船員見識菲琪卡的艦隊,才故意靠近克拉克船,還與菲琪卡對話。她們是為了遇上那支艦隊,才故意選擇環北大洋的航線。她們為了讓自己選擇那條航線,才故意編理由不製造縱帆船。所以,造船本身就是為了促使希裘裏基與施瓦利斯相遇。
這真是超級兜圈子的做法,如果是幹涉派的話,會幹脆用穿梭機把兩者運過去。而不幹涉派則是一點都不會做。她們是想在不幹涉的情況下,悄悄誘導ETI……隻是,為了讓兩者相遇?
「……想不通啊!」
司大喊。
他隻是想保護他們,無論是希裘裏基,還是施瓦利斯。他希望剛剛開始起步的幼小文明,朝著充滿陽光的世界前進。
而不是朝著殺害孩子的文明方向。
「阿洛米堤」
司低聲自言自語。
那個吟歌的夜晚,沒有與她心意相通嗎?人類與目的人格,造物者與被造物,無法越過不同種族的牆壁,沒有相同的心嗎?
不,不是的。
想把一切都告訴你。
她這麼說過。站在被造物的極限邊界,因為她――能與自己心意相通。
肯定是這樣。
「阿洛米堤……」
在控製室中,望著蔚藍欲滴的奧賽亞諾,司輕輕自語。
想與她,一起指引他們。
♀♂
「哦,要走了?」
旅店的老板,把骨頭放一邊,轉過向這裏。
肩上背著所有行李的巴裏諾?艾奧諾,變扭地擺弄了幾下破爛的上衫後,遞出一把少的可憐的裏納幣。
「這些夠嗎」
「才不要你錢呢。你可是把施瓦利斯的危險通知我們大家的英雄」
老板將巴裏諾的手推了回去,不過巴裏諾嘴裏說著反正我也用不上,硬是讓老板接過去。
不甘不願地接過錢的老板,又說道,
「真的要去?你的話,在新設的義勇軍裏,可以得到一份不用戰鬥的職位吧」
「我還沒有為古卡路秋報仇」
「是嗎……」
老板如同在看盛夏的太陽般,凝視著巴裏諾。
「你長大了呢……變的冷靜自信了」
「因為我已經清楚知道對手是誰了」
「是嗎,你這個小鬼!」
老板用力拉了一把巴裏諾的尾巴。巴裏諾可憐地叫一聲。
「好痛啊」
「想報仇的話,就給我活著回來」
「嗯」
巴裏諾走出旅店。城裏熙熙攘攘,因為第一次討伐施瓦利斯的艦隊就要出發了。
讓那些糟蹋無數北岸城市的家夥們,好好見識。
心中如此決定,可是心底卻冒出一絲奇怪的感覺。
左耳耷拉的施瓦利斯皇女。不知為何,總覺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她了。甚至覺得這樣的鬥爭是一種錯誤――
但也隻是一瞬間。
抖了抖胡須,巴裏諾朝港口邁步走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