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王八蛋在放屁,有本事出來切磋切磋。”拳頭重重地砸在桌上,連茶杯都震倒了。錢渝平日自視甚高最愛麵子,眼下被人當眾奚落,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更何況在場的還有駝爺,心裏已經下了打一場的決心。
眾人知道錢渝脾氣火爆,他一個外地人在福建混能出頭也算有兩下子,冤家宜解不宜結,誰也不想得罪他,一下子都閉了嘴,整個茶館馬上冷冷清清。
“兄弟,別生氣別生氣。”人群中一位蓄著八字胡的男人笑嘻嘻地出來打圓場,“我看那六哥也不過如此,名氣大而已,八成是假的。究竟有沒有這個人還不知道呢,咱們沒必要為了這個可能不存在的人傷了和氣。”
“你說的還像人話。”錢渝本來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是咽不下這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這位打圓場的在自己左肩上就拍了那麼一下,左手的拳頭就攥不緊了,胳臂也使不上勁,而且,剛才說話的人麵生得很。
“我替我哥向你賠不是了,他喝點酒就愛胡說,您別往心裏去。都是出來混的,以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那漢子又在錢渝的右肩上拍了拍,很輕,完全是示好的意思。
那人的哥並沒站出來,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錢渝馬上就感覺右手也有點不對勁了,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很普通得很,可眼中精光暗綻,說不出的古怪。
錢渝隻當對方是懂異術的高人,他曾聽說過駝爺是什麼江相派的。所謂的江相就是江湖上的宰相,由一群以智謀行騙的江湖人士組成的門派,好像很有點來頭。對了,宋代那位著名的法醫宋慈就是南平建陽人氏,這南平說不定藏龍臥虎,還是別逞一時之氣反倒吃了虧,更何況對方都說青山不改了,那是後會有期的意思,留點麵子大家都好。
“我隻是看不慣大家盲目崇拜,說句心裏話而已。算了,我等的人大概也不會來了,小弟先走了,各位後會有期。”錢渝的臉色不太自然,但他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臉,跟大家道了別。
走出人群,在江濱花園裏又坐下了,讓女人幫忙捏捏肩膀和手臂,促進血液循環,足足半個小時候才感覺不那麼麻,可還是使不上勁。心中一直想不出那個拍自己的男人究竟是誰,起身要走時才發現獵豹車的鑰匙不見了。那鑰匙本來是放在褲子口袋裏,後來他認出茶館裏玩刀片的小子是小一刀,便把鑰匙放到襯衣的上口袋裏,那位置在眼皮子底下,要偷也不方便的。
思來想去,整晚跟自己有過肢體接觸的人就是那個拍了肩膀的男人可疑,難道是他偷走的?錢渝大驚,可那人明明隻碰到了肩膀而已,而且當時眾目睽睽不可能動手,莫非,他真有什麼異術!
錢渝大驚,趕緊回茶館,可大部分人已經散了,燈都關了,隻剩下窗外的淡淡月光透進來,照出不甚清晰的一小塊地方。駝爺不在,一個老頭坐在窗邊駝爺常坐的酸枝木圈椅上,旁邊還擺著另外兩桌,分別坐著三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妙齡女子。
兩張小桌上居然擺滿了精致的茶點,每一個玻璃杯裏都能隱約看到小巧而精致的茶葉,卻是茶館裏前所未見的上等雀舌,空氣中飄散著清新的茶香。錢渝大惑,這間茶館從沒出現過這些東西。
那幾個人都背對著月光,隻剩下淡淡的輪廓,錢渝感覺說不出的古怪,那老頭器宇軒昂,正在抽雪茄,另外三個年輕男人,一個偏胖一個偏瘦,一個中等身材,看起來全都很麵生。妙齡女子高高翹起二郎腿,全然不顧那旗袍的開叉高至大腿根部,幽暗中難辨麵目,修長雪白的雙腿讓錢渝眼前一花,頓時忘了該說些什麼。
“好女兒,你的身體可是本錢,咱們財不露白。”抽雪茄的老頭幽幽道。
“六哥,你可是聽到了,幫我把那偷窺的混蛋眼珠子挖出來下奶茶喝。”妙齡女子嬌嗔道。
不過看了她一眼居然要挖老子的眼珠子,還下奶茶喝,這女人好狠毒,錢渝心裏一緊。馬上意識到不該把女人和徒弟都留在了樓下,現在就自己單槍匹馬,單挑群挑都鬥不過對方,趕緊走才是正經。
“請問駝爺在嗎?”錢渝的聲音有些發虛,他假裝沒聽到剛才兩人的對話,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他不舒服休息去了。有事的話,我們可以轉告。”幽暗中,看不清是誰在說話。
“沒事,沒事,我先走了。”撂下這一句,錢渝已經腳底抹油飛快地消失在門口。剛才那女人說到六哥,難道就是今晚那些人所說的六哥?
絕不在不知深淺的水域下水,這是出來混最基礎的生存法則。
出道十餘年的錢渝自然深諳此道,他已經隱約感覺到那輛獵豹車可能有點名堂,裏麵坐著的這些人更有名堂。人在江湖,難免惹到別人或被人惹到,趕快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樓道很黑,錢渝心慌意亂地踏空一腳,整個人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屁股疼得厲害,像是傷到了尾椎骨,豆大的冷汗馬上湧了出來,但他也不敢做聲,強忍住疼,摸索著樓梯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