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邁著優雅步伐,走近宮床。太醫連忙起身退至一旁靜候。俯下身來,一雙保養得玉白無瑕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已經凸現蒼老的帝顏。這一生,他們終究得以如此結局收場,他將永遠沉睡,留下她獨自一人繼續她的鬥爭……
仿佛還在那個暖意濃濃的暮春,妍麗的少女站在紫藤花下,呆呆看著馬上英姿勃發的少年走過身旁。以父親的權勢求得姻緣,夫妻開始雖算不得恩愛相知,卻也相敬如賓。卻不知從何時開始,夫妻情誼銷毀殆盡,分崩離析,直至今日的爾虞我詐,陰陽永隔。蕭氏抬起頭來,冷然道:“雲太醫,陛下駕崩何故?”
太醫恭敬道:“回稟娘娘,陛下日前就有肝陽上亢之症,大補不得,亦不能操勞。”
“此症不可醫治麼?”蕭氏說著,嘴角蓄著森冷的笑意看向鬱茗。鬱茗此時如大夢初醒般,抬起頭,雙眼戚然地看向蕭氏,似有無數的幽怨。
“娘娘,此症隻是肝腎陰虛,陰不製陽所至。多食清淡膳食,寡欲而修身養性,不多日便可治愈。”太醫回到。
“是麼?雲太醫,那陛下為何會突然駕鶴歸西?”
“回娘娘,這……這……”太醫似乎有口難言。
“快說!”蕭氏語氣突然加重,已然發怒。
“是這樣的娘娘,陛下此前食用了珍補的菜肴,又……又服用了壯陽藥湯。以至病症加劇,陽氣亢逆攻心。”太醫慌忙應道。
蕭氏冷冷一笑,走至鬱茗身邊。居高臨下:“淑妃妹妹,以你的姿容尚稱不得禍國妖姬。便使了這等卑劣手段麼!枉費陛下對你千寵萬愛,竟是換得這般的對待,陛下在天之靈是不容許你這個****賤婦繼續禍亂**。”
“皇後娘娘,陛下仙去,臣妾也生無可戀。娘娘若要將這等罪責加附與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隻因臣妾的愚笨及雙手所鑄大錯!望娘娘念在與陛下結發夫妻的情份上,小琿隻求娘娘代為教養。”鬱茗不舍地看向女兒,滿眼哀憐。
“不,母妃!小琿隻要你,小琿隻有你這個母親!”李琿蠻力掙脫開束縛,跑到母親身旁,母女緊緊相擁。蕭氏冷眼旁觀。
“聽話,小琿,忘記了你的父皇如何教導你的嗎?你的父皇如此疼愛你,你卻在這時任性,你對得起你父皇嗎?別忘了,你除了是你父皇的女兒外,你還是大齊的公主。你這身份是萬千戰士的熱血換得的。大齊的子民可容不得你在這裏嬌蠻任性,皇後娘娘一國之母,有雍容的氣度值得你學習。記住,從此之後,你已不再是我的女兒,母親在此與你斷絕母女之情,猶如此物!”鬱茗說道,將手腕上的別致手鏈扯斷。將其放入李琿掌心。
“不……不……”李琿泣不成聲,不斷搖頭否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鬱茗拉起女兒,對著蕭氏下跪。忍下心中萬般屈辱,乞求道:“罪妾有不屑女,望娘娘收容教養。”
“你放心,我定會好好教導教導你這個傲視當世的女兒,直到磨平她驕傲的小刺,帶走!”命令一下,宮人不予理會李琿的反抗,強行將她要挾出去。
蕭氏蹲下,一手支起起鬱茗的下顎,蒼白木然的臉揚起。蕭氏定定的瞅著,半晌,才幽幽道:“之前哀家一直不明白,陛下怎麼就看上了如此凡俗的你。哀家一生就為征服陛下,現在才知道陛下最不需要的就是被征服。嗬嗬……”低笑兩聲,恍然大悟般:“原來,你隻是贏在了簡單,是啊,是啊……”
蕭氏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宮床上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宛自念著:“我多想簡單啊,陛下,我多想擁有一顆讓你可以毫不顧忌去愛;毫不顧忌可以傾情寄予的赤子之心。陛下,其實惋兒也可以啊!為何我覺悟來的如此遲鈍?”有些哽咽的說著。
蕭氏坐到宮床上,半抱起李鋆,又喃喃自語:“陛下,你累了,惋兒的臂膀也可以給你撐起一片寧靜。你冷了,惋兒的懷抱也可以給你溫暖。上天既讓我們有緣有份,同時卻又殘忍地給予彼此最堅硬的鱗爪,想要親近就得卸去彼此堅甲。隻是,龍無爪,鳳無鱗,焉能生?”淒然地放下李鷙,最後一次瞻仰帝顏,眼裏依然留戀。片刻後終是閉眼,像是作了什麼了斷般,轉過身來。
蕭氏看向鬱茗,眼裏一片肅殺。緩緩道:“鬱茗,你奪走我一生的幸福。如今換我來毀掉你的幸福,上天果然是公平的。權勢啊,果真是個好用的東西,可以肆意地決定別人一生命運!如今哀家送你們做對地界鴛鴦,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自行了斷吧!”語畢,宮人將一段白綾呈上。蕭是拿起丟給鬱茗,便大笑著離去。
伴隨著蕭氏漸漸隱去的狂狷笑聲,鬱茗匐地叩謝:“謝娘娘恩賜!”
皇後娘娘,你錯了,權勢可以令你操縱別人的人生軌跡。但人性是不能約束的,隻要活著,人就有機會逆轉被強加在身的桎梏。
景帝駕崩當夜,淑妃自縊謝罪,與君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