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經有了預感:今日之後,他與她,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
——除非他狠得下心,真的能將她殺死。
可是……他能麼?
每當他起了那個念頭,他就會難以抑製的想起之前的種種。她的笑、她的淚、她的辛苦、她的憤怒……一切的一切都會在他的眼前浮現,以至於讓他下不去手。
或許……他真的隻能先把她囚禁在熾夜仙居吧?
次日清晨,若怡被蘇扶搖劫走的消息傳到北冥霄的中軍帳。
北冥霄依舊冷靜自持,在紫鴆說完後並未發火,隻是命她回去和君箬紫複命。
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北冥霄的雙眼已經紅了。
不是那種熬夜熬出來的紅,而是極度憤怒才會出現的紅。
所有人的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觸了主帥的黴頭。
但北冥霄卻一如既往的冷靜。
接下來的七場大戰,他的指揮一如既往的準確而從容。
所有人都以為北冥霄壓住了自己的心思,或者說,北冥霄根本就不在意若怡是否已經被抓走了。
畢竟,抓走若怡的人,是若怡的弟弟,是蘇扶搖。
隻有隨軍的納蘭韻知道,北冥霄是在意的。
她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見北冥霄的帳篷裏傳來東西砸落在地的悶響,也不止一次看見北冥霄情緒失控的用光刃猛劈軍士訓練用的梅花樁。
但是在人前,北冥霄依舊是冷靜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七夜,到了第八天,納蘭韻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所以她擔心的掀開了北冥霄的門簾。
卻見北冥霄坐在地上,正仰頭灌著一壇酒。
天已經黑了,北冥霄卻沒有點燈。空氣中蔓延著燒刀子辛辣的酒香,而非北冥霄慣飲的劍南春。
他就那麼一個人做在黑暗裏,一壇一壇的喝著悶酒。他似乎是仰著頭直接倒的,酒便灑在他的臉上、身上,弄濕了他向來一塵不染的衣服。
就在北冥霄的腳邊,還有幾壇子橫倒著的空壇子。
納蘭韻站在門口,冷冷的月光從她的背後傾瀉而下,在她麵前勾勒出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的身影,正好投射在北冥霄的身邊。
北冥霄卻沒管,隻是頹然的放下已經空了的酒壇子,粗暴的扯著另一壇的泥封。
納蘭韻的心不由得一疼,眼淚砸在交握著放在身前的手上,冰涼。
“你在那做什麼?”也不知過了多久,北冥霄終於注意到納蘭韻。
納蘭韻連忙擦幹了淚,依舊哽咽:“尊上,可以進來嗎?”
北冥霄不說話,煩躁的將手裏的酒壇放在地上,撐著地站起了身。
納蘭韻抿了抿唇,低下頭,神色有幾分尷尬。
她感覺得到,她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了這裏,北冥霄不高興了。
“你說,她以前也那麼任性麼?”卻忽聽北冥霄聲音沙啞的開口。
納蘭韻的目光微微一顫,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抿著唇偷偷瞄北冥霄。
“我說了多少遍,離蘇扶搖遠些……離蘇扶搖遠些,她怎麼就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