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柔……終是不同的。
而他與她那僅餘彼此的世界,終是被打破。
在他被簇擁著帶回寢殿的時候,他曾與她擦肩而過。
他的手指,冰涼冰涼。
她便立於原地,凝望著他消瘦高挑的身影在那繁複銀袍下越發單薄、越發空蕩,看似繁華實則落寞的走遠、消失於她略有朦朧的視線中。
直至人群散盡,尋了處無人的僻靜角落,她才低頭,看了手中那濕潤的被撕做兩半的帕--
幹淨、略有女氣的筆跡,淒涼哀婉的風格。
那是蘇扶搖的字。
她展開絲帕,目光朦朧的默念上麵的字--
世態炎涼,人走茶涼,人心走向,有愧天荒。
上麵原本繡著的比翼鳥,自中央並翼處胡亂撕斷。
那是銀夫人與其夫君的定情信物。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曾經的海誓山盟,隨著那對比翼的撕裂泯滅於世。
終有什麼劃過臉龐,砸上帕上的娟秀字跡,惹得墨跡淺淺潤開、模糊不清。
銀夫人之死,原是情殤。
若怡唇邊暖暖的笑意,便因此而扯了一抹荒涼。隱隱的便明白了扶搖究竟因何泯滅了原本的清澈純真,在一夜之間化作如今這般冷淡模樣。
卻又莫名想起尊上。
--他眼底那抹化不開的冷,可否也因曾經見證過的情之脆弱、愛之荒唐?
卻見眼前莫名伸出隻指節幹淨纖長的手,遞過的帕是一塵不染的白。
她抬眸,正望見尊上難得冰冷的臉。而他的身後,遠遠立著的並非她所熟悉的紫鴆寒鸞,而是位長相頗為凶悍的魔族,擒了名銀發男子靜靜看著。
她不動,他便親自替她拭了淚,目光也隨著動作漸漸的漸漸有了溫度,越發的溫和。
“銀夫人死了。以後……扶搖便也如我一般,沒人要了。”她本是含了笑的,說到末了卻有幾分哽咽。
她故意隱去了銀夫人的死因,卻不知,他知道的,其實比她知道的多得多,也準得多。
她忍淚含笑的樣子,莫名的觸痛了他的心,他便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希望自己可以將她從青丘帶走,帶回自己的北冥極寒宮去,似是如今這般寸步不離的親自守著已經止不住他心裏那莫名的念想,唯有將她時時刻刻護在懷裏、捧在手上才得以安心。
卻終是忍住了。
“你並非沒人要的。”他這般說。卻將後話盡數隱去,隻留在心裏。
--你要麼?
她在心裏問,自答:“不。”她又有什麼資格奢望他身側的位置?
--我要。
這便是他隱去的話,卻終因怕她覺著冒昧未能說得出口。
但畢竟,兩人都不曾說出口。
當數年後依舊從容的他將不再自卑的她護在內側,走在蘭陵繁華喧鬧的官路上,十指相扣,心心相印,才知道,原來,他們竟因彼此的懦弱多等了這麼久,錯過了這麼多本該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