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天生便喜歡北冥霄仙姿綽然、白衣飄飄、殺人不見血、蝕魂尚含笑的從容樣子,可他偏生是罪孽深重、玄衣冷硬、殺人不眨眼、聲名狼藉惹人懼怕的魔尊。
她卻不知道,北冥霄自幼入天機聖翁門下且有堪破天機之力、地位尊貴、人人尊敬,而他卻不過是上古魔族的一支遺脈、為人排擠受人追殺。他也想風度翩翩,可他若風度翩翩定然會早早殞落於魔界亂世。
與北冥霄為敵多年,他是了解北冥霄的。
身為高手,他們有著同樣的自負——驕傲的相信這世間沒人能傷自己分毫。
故而北冥霄一身白衣穿的瀟灑而驕傲。
其實,在遇到她之前,他是同樣的一身白衣。他與北冥霄的較量,向來是兩道光的抗衡。之所以後來變成了光與影的爭執,便是因著他終是心中有了牽掛,怕她看見他受傷的樣子。
白衣畢竟太嬌貴了些,不似黑袍,便是為血水侵透,看起來也不過是顏色上深了一塊,似是喝酒時豪邁了些不小心灑上一般。
他本是願意成為她喜歡的樣子的,可惜為了活下來、為了保護她,他終是走遍彎路變做了她不喜歡的樣子。
鴆毒隱隱的有了動靜。
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三個時辰其實並不是很長,對現在的他來說更是難以言說的短。他睜開血紅的眸子,以一貫的冷冽打量著周圍,卻忽然想起:自己再也不會是獵人了。
他是獵物,但他並不認為他是北冥霄的獵物。
他的死,終究是為她罷了。而北冥霄,不過是推波助瀾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不、他的死與她也無關。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嗑上雙眼安靜的感受著寒冰床的冷意。
若是他不願意愛她,她的喜怒哀樂與他何幹?其實他的死不過是因為他的愛罷了,他終究還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便開始斟酌與她的最後一麵,他該給她呈現出怎樣的自己,讓她看到自己怎樣的一麵。
他曾見過她為北冥霄流淚,不知她可否會為自己的死也留下滴淚來?
卻又覺不妥,他終是舍不得她落淚的。倒是覺得若是他死之前能看到她笑,那才會覺得安心。
自五長老遭遇厄運,她從青丘聖女的寶座上跌下來,他便再不曾見她笑過了……
說到底,他還是想見她笑。
可她會來麼?
或許她都不記得之前的那段交集了罷?
他的五髒六腑的灼燒感變得越發的清晰,睚眥的喘息也變得越發的焦急,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睚眥艱難的拖著身子蹭到他的身側。
他難得的輕輕的拍了拍它的頭。
自他出生,這上古凶獸便一直陪著他,這麼多年過去,他與它還是第一次這般友好的接觸。
他向來隻把睚眥當作助他殺死對手的刀罷了。
心底驀然一空——會不會,她也隻是把他當作對付大長老的刀呢?
隨即心底又釋然了——便是真的如此,他也心甘情願。
如果可以,他願意做護她的兵器,替她殺盡天下負她、欺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