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魔尊之死(1 / 2)

在魔界的日子雖不分晝夜,但多少感覺得到時光的流逝,而在熾夜仙居的牢獄裏,即便看得到日月星辰的輪轉,卻無法知道時日的輪轉。

在刑罰中昏迷,待轉醒後便是又一輪的刑罰、又一輪的昏迷。若怡分不清醒來所見的太陽究竟是否還是昏迷前的那一個,她隻知道,無論她看到的漫無邊際的黑夜還是明媚而遙遠的白晝,落下的太陽終將升起,欲火的鳳凰終將涅槃。

開始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疼痛。鞭子抽在身上是一絲絲火辣卻無法捕捉的痛,燒紅的銅板燙在身上是一瞬的麻木之後鑽心的痛,夾在指尖的玄鐵拉緊時是源自指尖卻痛至心扉的痛。末了,所有的痛都消失不見,隻見自己身上或是皮開肉綻或是鮮血橫流卻毫無知覺。

聽說總是在花叢中就聞不到花香,大概就是因為時時都受著故而聞的麻木。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就感覺不到安逸的幸福。痛苦的日子過久了,就算是疼痛也可以麻木。

白月寒說過,人隻要還活著就沒有什麼是承擔不了的,他們隻能囚禁你的身體,卻永遠不能囚禁你的心。因為即便是被逼入死地,你的心也有權利選擇狼狽的死或者高傲的死。

若怡還沒有被逼入死地,而她的選擇是活——無論是怎樣的活。

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本談未來。

在昏暗與血腥、慘叫與嘶吼組成的牢獄中,若怡忘了時間、忘了痛苦,隻記得她必須活下去。為自己,也為自己肩負的使命,為因仙公主一案蒙冤的無數狐族。

再次醒來,她終於感覺到了入牢以來與痛苦不同的全新的感覺。

冷。

曾經被她痛恨著的,來自於寒冬的冷。

她曾經那般痛恨冬天冷硬的北風,此刻卻感激那刀子一般刮在臉上的呼嘯寒風,因為,這種感覺告訴她,她還真實的活著。

此刻,她已出了熾夜仙居的牢獄。四麵八方都是雪,輕盈如絮旋舞而下,飄飄灑灑的將她身上那濃重的血腥味兒連同這世間一切白色之外的顏色掩埋。

若怡從冰冷的雪地上爬起來,看到離她十步外那坐於石上默默撫琴的白發男子。

她記得他,想來,如今偌大的熾夜仙居,除了他,再沒人能將她從牢中帶離。

勉強站直身子,若怡盡量讓自己的步子顯得平穩一些。雖說她有仙狐血統在身,身體的恢複能力格外的強大,但新傷舊傷畢竟太多,恐怕即便是仙狐之身也難以承受,何況她如今空有血統卻無仙身?

在她站起來的一瞬間,呼嘯的北風似乎凶狠了很多,原來優雅的柳絮般的雪片飛刀般向她身上砍去。若怡用身子硬生生的受著,在雪中趔趄前行。

若怡走到夜終離身側,忽覺周圍暖了許多,這才發現他身側撐起了淡淡的結界,將所有寒冷隔離在外。

她任血水與雪混雜著披在身上,站立於夜終離身後,等他彈完此曲。

琴音終於一澀,續而頓住。

他回頭看她,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這般近這般安靜的凝視著他的眼。

那是對安靜的眸,無欲無求,平和淡然。不似星君那對眸那般複雜而難以捉摸,不像仇陌觴那對眸那般邪魅且霸道狠厲,是一對太過於平靜太過於安然的眸,讓人看不透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亦或者,他什麼都不想要。

“醒了?”他淺淺的問了一句。

若怡點頭。

便見他拂過琴頭,將古琴隱於虛空,隨後站起身,冰涼的指尖在她身上每一處傷口拂過。

那是徹骨的溫柔,沒有星君那從骨子中透出的冷漠,不像魔尊那般霸道而蠻橫,隻是溫柔的拂過她每一處傷口,緩緩地,柔柔的,安靜而平和。

那一瞬,若怡有幾分恍惚。

之前見他都是他戰鬥之時,口中念訣,法術犀利,召喚之術惹人心驚。如今卻見他淡然隨和的站在她身側,這般真實,讓人心安。

“我知道,我父親的死,與你無關。”略頓了頓,夜終離繼續道:“這般傷你,是天帝的意思。”

若怡點頭,聲音因嗓子的充血而沙啞難聽:“我明白,隻是,既然如此,又為何帶我出來?”

“因為,在我眼裏,與天帝的命令相比,兄弟的心才是更重要的。”

若怡的心為之一顫。

“陌觴要見你。”薄唇淡然開合,隨後便見他向若怡伸出手來:“請不要拒絕。”

若怡有幾分遲疑的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很暖的掌心。

夜終離心知若怡重傷在身,他雖替她療養了表麵的傷痕,但深處的內傷尚未調息,難以騰雲禦風,故而拉著若怡同乘一雲。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回到那混沌一邊的魔界。若怡緊跟在夜終離身後,見他輕車熟路的在迷宮般的路徑中找到正確的方向,帶著她向仇陌觴療傷之處前行。

守衛越來越少,若怡跟著夜終離兜兜轉轉,直入一間密室。

若怡從未想到,再見他,他竟是這般憔悴枯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