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之所以迷人,便是因為總有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
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一切都會按著納蘭夫人的安排順利的進行下去。
此刻,鈴兒渾身都是濕漉漉的。她孤零零的環抱雙肩站在河道旁,焦急的看著遠處。
納蘭家的家丁對她很好,她和他們相處的也很愉快,本以為可以一路順風的直達西北,到納蘭夫人安排好的醫館去,誰料剛換了水路,上了運河,就碰到了百年難遇的大暴雨,偏偏雨勢來得大,人又沒準備,再加上跑一趟不能空著船,家丁順帶著往西北送的貨物也放的重了些,船便翻了。
船是晌午翻的,鈴兒不會水,夥計們手忙腳亂顧不上她,之後發生了什麼她便不記得了。
待她醒來,她已經濕漉漉的躺在岸邊。而船和夥計們都不見了影子。
直到日落,他們都沒回來。
鈴兒順著運河走了一宿,連船的影子都沒看到。第二****又找了一天,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她身上沒有一分錢,隻有一根純銀的針,至於那針是什麼時候落到她手裏的,她沒有任何印象。
第七日,她當掉了身上除了那串鈴鐺外最後能當掉的東西。
她忽然明白,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別人對她再好,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的護在她的身邊。
在運河旁流浪了二十多天後,鈴兒遇到了她進入人間後遇到的第二個貴人——一個表演拳腳的賣藝人。
賣藝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有一個和鈴兒同齡的女兒。鈴兒隨他四處流浪,順帶著和他學些功夫。
不過,鈴兒很快便發覺,賣藝人的武功實在是花哨,隻是看起來厲害罷了,根本不實在。
賣藝人的生活本就拮據,再加上收養了她,自己女兒及笄之時竟連根像樣的簪子都沒有。
一日傍晚,賣藝人尚未回來,鈴兒和賣藝人的女兒在歇身的破廟裏收拾東西,準備明日同賣藝人一起到別的城鎮去碰碰運氣。
誰料,鈴兒收拾那一直藏著的鈴鐺的時候,從未發出過聲音的鈴鐺竟然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
“咦,那是什麼?”賣藝人的女兒被聲音引過去,下巴抵在鈴兒肩頭上往鈴兒手裏看,竟看見一長串點綴著七彩羽毛和銀色流蘇的金燦燦的鈴鐺。
“好美啊,從前怎麼不見你拿出來?”
鈴兒剛要回答,那鈴鐺竟兀自響了起來。
她敏銳的感覺到身後傳來很輕的踏空之聲,忙回身看去,卻隻見到一道藍光從破廟內一閃而過,隱隱的,她似乎聽見外麵傳來打鬥的聲音,追過去向外看,卻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那女孩不明所以。
“沒什麼……”鈴兒有些懊惱的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我看花眼了……”
“看花眼?”那女孩很是擔憂的摸了摸鈴兒的肚子:“你不會是太久沒吃飽肚子,餓得頭暈眼花了吧?”
鈴兒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誰知道呢……”心裏卻一陣莫名的擔憂。
那忽然發出聲音的鈴鐺、那極輕卻被她聽的清清楚楚的踏空之聲,還有那一閃而過的藍光……
“對了鈴兒,及笄之禮馬上就到了,我連個像樣的簪子都沒有……可不可以從你這串鈴鐺上拆下點流蘇借給我用?”女孩說著一臉認真的舉起手,起誓狀道:“我一定細心照顧它們,用完立刻還給你。”
“這……”鈴兒微微一愣。
納蘭夫人送走自己之前刻意提醒過,這鈴鐺並非凡物,在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是不能輕易外露的。再加上這鈴鐺平日裏怎麼搖都一聲沒有,可是剛剛卻反常的自己響了,總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莫名的覺著是要出什麼事兒,這種時候,這鈴鐺更是萬萬不能外露的。
及笄之禮萬分鄭重,屆時會有很多人前來觀看,若是讓有心之人看到,豈不是自找麻煩?
“怎麼了,鈴兒?”那女孩見鈴兒猶豫,急的直搖鈴兒的衣袖:“好妹妹,我一定不會給你弄壞的。我就小心的拆下來一點流蘇,用完就給你編回去,我的手藝你還不知道嗎?絕不會給你弄壞的!”
鈴兒自是不擔心東西被弄壞。在人間的日子又是落水又是流浪的,這般糟蹋東西,那鈴鐺一點事兒都沒有,哪會那麼輕易就壞了?
她擔心的是惹禍上身——匹夫無罪,懷璧有罪,這話初時她不懂,但這些日子隨著賣藝人走南闖北的,她漸漸明白了許多事,這話的意思,也多多少少的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見鈴兒依舊不語,賣藝人的女兒連忙豎起一根手指,保證道:“就一點!我就拆下來一點點!好妹妹——你就答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