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潮海,今夜的月亮,紅得如同在血水中浸過。
圓月俯視下的羅刹海,深沉陰鬱,像裹著淡淡愁傷的純藍之眼。
這樣的安靜,這樣的黑暗中,一切物事都該被濃黑包裹,卻有一人,靜立在岸邊,銳利冷冽的目光比之繁星更為璀璨,深深融化著周遭的濃黑。
黑色風衣,緊身皮褲勾勒窈窕身姿,海藻般秀美的長發,在海風中撩動翻飛。
她的身後,四名眼戴墨鏡西服筆挺的男人,一字排開,態度恭敬。
“大寶,確保一切打點妥當,不會有人介入?”聲音清潤柔雅,卻帶著少有的威嚴與氣勢。
“小姐放心!”最左側的黑衣男子前邁一步,低頭作答。
宋璿點點頭,這樣在開啟羅刹海時,便不會擔心傷到旁人。
隨即,最右側的黑衣男子,在女子右手恰到好處揚起時,遞上了一個深褐色的匣子,質地古樸,一按盒身凸起處,“啪嗒”盒子打開,一塊菱形的藍寶石,借著虛空之力,緩緩上升,最終到達了宋璿手中。
宋璿表情平靜,借著寶石的尖銳,朝左手食指一刺,鮮血湧出,讓血液填充寶石身上凹下去的奇怪圖案。
隨即,一道銳芒直衝蒼穹,似要割裂黑夜白晝,原本寧靜的海麵,巨浪狂嘯,整個海麵一碎兩半,海水順著斷裂處流瀑般傾瀉。
漸漸,自海底升騰起一塊冰麵,閃著金色熒光,道路般,直通前方直立的藍色水幕,水幕彼端,霧影繚繞,看不真切。
宋璿拿出一顆白色的藥丸,喂入口中,這可以避免她一會深入海底,被海水侵襲鼻腔。
踏上那冰麵道路,她目光堅毅,凝視前方巨大若天塹的水幕。
四個黑衣男人緊跟其後,卻被宋璿一聲喝退。
“退後,沒我的命令,不準靠近!”
四個黑衣男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表露出擔憂的神色。
“小姐——”有個黑衣人掙紮著還想說什麼,卻被宋璿一記淩冽的眼刀喝退。
不再管身後的屬下,她脊背筆挺朝著那水幕走去,在整個身影完全沒入之時,一句如海風清遠的話語,落入了岸邊四個黑衣男子耳中。
“若是黃泉,我一人去足矣——”你們死了,家人怎麼辦?我死了,不過死於責任,身為異能世家傳人,這是我的命,而你們,無需陪我冒險!
當宋璿完全消失在水幕的另一端,整個水幕便鏡像般轟塌,濺起萬丈狂瀾,水珠飛射,澆了每個人滿臉,卻沒一人避開和擦拭,待整個海麵恢複如常,四個硬漢,朝著宋璿消失的方向,深深跪拜。
……
巨大磁力將宋璿吸入,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過後,她睜開了雙眼,靜靜注視著眼前十丈高的地宮入口。
遊魚從身邊躥過,濃綠的海藻在水底招搖,血紅的珊瑚妖冶美豔,瞬時給這看來傾頹朽敗的地宮,增了幾絲生機,抑或者矛盾的衝突美。
地宮兩旁,兩座石獅威嚴注視,目光淩厲,口中所含綠色貓眼散發著詭異光澤。
宋璿劃開海水,遊到那扇緊閉的銅門,紅漆剝落,正中一個菱形的暗槽,她將手中的藍色“啟海石”放入暗槽中,重合,沒入。
轟隆隆一聲巨響,若天錘砸落,宋璿頭頂上方巨大的漩渦翻湧,攪動著周遭魚群翻滾,海藻珊瑚被連根拔起,如同一場海嘯,席卷著所有的生命,帶著毀天滅地的狂暴。
宋璿被一股大力推入門中,眼見便要撞上紅漆大門,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大門開啟,喑啞撕裂的聲響在耳邊劃開,再然後,她陷入一片黑暗中,身後大門重重閉合。
而地宮外,一切如常,就像從未有人打攪過這亙古的寧靜。
從懷中掏出一塊螢石,柔和的光澤,讓眼前的物景霎時清亮不少。宋璿眼前,是一條綿延不知盡頭的狹長甬道,道旁是青銅壁燈,尤可見已燃盡的燭淚,牛油般層疊。
這條路的盡頭,便是地宮紫金棺槨的存放處,而開啟光元軸的鑰匙便深藏其中。
最後一步了,宋璿的眸光亮了亮,握緊手中的螢石,卻仍舊攢不出一個笑容,越到最後越不可掉以輕心,不然便是功虧一簣。
鞋跟的噠噠聲,敲擊著地麵,很奇怪,海中的地宮卻是如同陸上平地,周圍不見一絲水波流動,倒像與整個海底割裂。
宋璿的眉頭幾不可聞輕皺,她記得爺爺臨終前說過,羅刹地宮,曆史千年,那裏是一切超自然能力的起源,而光元軸作為曆朝曆代供奉的聖物,生於宇宙洪荒時代,負責守護曆任異能之流的血脈。
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滄海桑田,王朝也終至覆滅。
他們這樣的家族,便是那覆滅王朝剩餘的命脈。雖無千年前壯大,過著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卻仍是這紛繁世界中一束不容小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