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3 / 3)

敬齋先生胡居仁從康齋得心學之正。退而益加充廣,慨然以古人自期,斯道自任。記誦詞章為不足事,專心於內,以主忠信為本,求放心為要,以聖學成始成終在於敬,因以敬名齋,端莊凝重,履繩蹈矩,與人交,隱微幽獨之際,愈嚴愈密。其詩曰:謹獨切探,切防微意,最玄爭交,真在此要,不愧皇天。四方及門者眾,築書屋曰禮吾,曰南國監。後講學,嘗曰:第一怕見不得真,第二怕工夫問斷。多有質美者好高入於禪,騁詞失於於,不知操存省察為何事,安能造道德之域乎。與上饒婁一齋、永豐羅一峰、南昌張束、白麗澤相會於弋陽之龜峰、餘幹之應天寺。所著有《居業錄》、《敬齋集》。取《易》脩詞立其誠,所以居業之義也。

錄曰:陳胡亦公之從康齋也,一則以舉伊洛成語為未以得,一則從事於敬以得心學之正。然愚觀楊月湖答林緝熙書中雲:白沙好作隱語。所雲康齋多舉成語教人,白沙惟求自得。夫伊洛成語,亦伊洛所自得者。後之人鈴欲以自得教人,恐又生出一弊。又曰:白沙晚聞道,聊以拙自脩者。然則今之學者,欲求自得,以何為主。曰:以敬為主。以何為事。曰:居業為事。見之真,求之篤,不患不居之安,資之深。既能免憚學之累,亦不致末流之失。苟取之,左右逢其源,而又何待。曰:一入商量,便作疑耶。學者不可不知。

一峰先生羅倫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不恥惡衣惡食。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與居官者言,言民所疾苦。見一善人,愛之如麟鳳,惡人見之如蛇竭;見一饑寒凍餒,則傾所有以賑之。大率義之所在,毅然必為;人之毀譽欣戚,事之成敗利鈍,己之死生禍福,皆所不顧也。初為翰林脩撰,會大學士李賢之喪,朝廷援例起復,臺諫皆不敢言,倫私告以不可,復上疏,歷陳古今起復之非,必欲聖朝準富弼、劉琪。故李終喪,反覆數千言,一本於天理人心之不可已者。疏奏遂落職。由是天下之士爭自刮磨向之,不言以養,忠厚者為之一變。而終倫之世,臺省未嘗有起復者矣。退居金牛山,開門授徒,日以註經為業,名重天下,所至人必相率而觀之。雖武臣俗吏,亦知敬仰。所交皆當世豪傑之士,其語及先生之為人也,必曰:青天白日雲。

錄曰:倫之叉為君子而不為小人,有由然哉。國家元氣,自列聖培養,以至於成化盛矣。是故乾德開寶在前而有不在溫飽之王曾,慶曆元祐在後而有獨不戴花之君實。惟不在溫飽也,而後正色立朝隨之;惟獨不戴花也,而後孤忠自許隨之。倫豈易得者哉。狀元魁選,何代無之。屈指之問,曾不多見。而文達一疏,尤見愛人以德,今世以姑息,豈非今古之一暢耶。此其高官顯爵固不若,青天白日之尤所難及也。

楓山先生章懋自少識趣高遠,讀書學問,與人交徇徇如也。時在朝,羅一峰、莊孔暘、黃仲昭、賀克恭、陸克深、謝元吉、鄭克脩鹹好古慕義。自羅倡章和,鹹相激勵,直欲致君於唐虞之盛,一時氣眾頓覺一新。未幾,因元夕張燈公與莊、黃同上章,大要以培養聖德為本,件旨斥外,聲望赫然,京師稱三君子,與羅通號翰林四諫。公蓄德深厚,喜怒不形於色,恩怨不築於心,務伐不出諸口,驕泰不措諸身,於書無所不讀,於天下事無不理會,究極義理精微,身體力行,倦倦斯世,不為嬌飭。嘗曰:人形天地之氣,性天地之理。須與天地之體同其廣大,天地之用同其周流,方可謂之人。論學者須大其心胸。蓋心大,則百物皆通。必有窮理功夫,心纔會夫#3。又須心小。必有涵有工夫,心纔會小,不至狂妄矣。

錄曰:自康齋力辭儲弼之任,於是白沙不以檢職為榮,一峰不以元魁為愛,而翰林四諫、三君子之名昭著於天下矣。至於賀吉士亦聞風而起,抗疏解官,此何等時也。上有仁明之君,下多真諒之臣,然果何為而得之哉。正由平曰窮理涵養之功。故立心廣大,不以外物為意;操存精密,亦不以自足為心。然則所謂狂妄者不能電勉以副之耳,豈人能待之以薄乎。錄者詳之。

張元禎撰陳選先生墓表曰:國家承平曰久,士大夫多奄奄無氣節。問有之,而檢身之功或歉焉。故其發之也不耀,而其持之也不恆,如公則何可議哉。其立誌以古聖賢自期,潛脩默識,不求人知;其學以克己求仁為要,因自號克齋。讀書不資於文詞,遇格言即手錄於冊,以為力行之助。平生言若不出口,視所當為者勇於為之。操履恪然,一出於誠。居此官即欲盡此職,行此事即欲盡此心。視去就升沉甚輕,一在於生靈國家,餘不恤也。故謂公有天下不可奪之大節,有足以濟天下之大才,有不可遏於天下之大勇。宦轍所至,無不感動。巡江西,至今稱頌,南畿河南,提學切切感慕,廣束尤切估恃。去之曰,庶道擁留,相率立生祠及去思碑。故公名滿天下,無問識不識,論一時正人,必曰陳某雲。

錄曰:夫所謂人不能以薄待之者,陳公士賢之謂也。公致位未極,入朝無婦忌之行,而四方有公是之心,若張束白正直忠厚,恬然退處,垂三十年,出而際遇。孝皇所勸者正學,所講者正傳。祗因優寵春注,簡在帝帝心,而人遂忌之。然則康齋諸公,誠不可無也。以朋友切切憶憶,義莫有難於此,故終焉。

弘道錄卷之二十七竟

#1『八』原作『入』,據文意改。

#2『康』原缺,據後文補。

#3『夫』疑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