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3)

錄曰:宋潛溪之堅辭大政也,有以哉。夫明與行,未能兼得也。以教太子淑人心,立國製,闡遺文,沛然而有餘;以參大政歉然而不足,時不同也。而遜誌之相處,若陰為他曰綱常倫理計者。想其平居之議論,門牆之講習,央非抽黃對白,搞詞繪句。而幾朝政之得失,國運之否泰,儲貳之負荷,憂患之隱伏,所不能見之,行者鈴昭晰不遺。以是而後能卓然無負於聖祖之義,則當時執政者所未能及也。

正學先生方孝孺,受學於潛溪之門,凡理學淵源之統,人物絕續之紀,盛衰幾微之載,名物度數之詳,靡不研究,離祈於一絲,而會歸於大通。及長,褊交名士,如蘇伯衡、胡翰輩,劇切研究,鉤深致遠,淹貫經史。自脩身刑家,以至於國動可師表。謂:道之於事,無乎不在。故列所當勉之目,為二十箴。又作雜誡三十八#1章,以為警戒。謂:化民必自正家如故。又作宗範九篇,以告宗人。謂:今之學者,習前聞之弊,竊成說為文辭。雜者佛為該博,誌氣汙下,議論卑淺齪齪,然無復有大人君子之態。故嘗奮然而起曰:不以伊周之心事君,賊其君者也;不以孔孟之學為學,賊其身者也。天下有誌之士莫不高其言論,將盡棄其所學而從之。其所自視,直欲上接夷齊,下揖於逢,殺身取義,至死而不顧焉。

錄曰:伊周之所以事君,何也。曰:予不狎於不順。放太甲於桐,太甲賢,又反之管蔡。流言曰:周公將不利於孺子,故周公誅之。非周公誅之,天下之所當誅也。孔孟之所以為學,何也。曰: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曰: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所欲有甚於生,故不為苟避也。先輩之講,如與今時何以異哉,而能身體力行之者鮮矣。是可遺而弗錄乎。

王忠文公撐,與宋潛溪同遊柳文肅、黃文獻之門。一時交友贊之者,若胡教授翰曰:勃平山出水湧,與黃如出一律。清江胡禦史行簡曰:源委雖出黃公,其深造自得過之。潛溪則曰:幼時所為幅程廣而運化宏,光焰燦燦起諸公問,譬之搆廈屋者,掄材甚多,而基緒亦以廣矣。及瑜弱齡,則波浪湧而魚龍張,風霆流而雨雹集,五釆競明而十曰並照,譬之臺閣已建,程礎駢列,瓤稜高騫,而氣象益以沈雄。及乎年瑜四十,其文渾然天成,而條理弗爽,使人抱而愈探,味之而弗竭,譬之堂兒嚴邃,左俎豆而右琴瑟,鴻儒钜公,冠冕佩玉,雍容揖遜於其問,而間巷韋布之士,欲望其餘光而不可得也。故公之謀略,運於帷惺,功業顯於治民,文章用於垂憲,道學見於格君,忠義著於死事。噫是可以論公矣。比以厄於胡孽一事論之,公之全不專是雲。

錄曰:愚觀明朝亦起淮右,所用多彬彬文學之士,與販繒屠狗者異。然皆吾浙之英,而不狗鄉土,與南陽近親,亦不相眸其問,乃有如華川之死節,正學之狗義。視彼隨何周昌之徒,何萬萬也。摧原其故,蓋以當道學大明之後,所興起於嬰儒,文獻之徵,與漢初荻於秦習者大相懸絕。然則雖國勢搶攘之初,而師友講習之助,學問淵源之益,端不可無也。錄之。

康#2齋先生昊與弼弱冠見侯洛淵源錄,心慕道之。及睹明道,亦嘗有獵心,乃知聖賢之必可學,遂棄舉業,謝絕人事,曰玩經書,收斂身心,沉潛義理,視世之所尚舉,不足為其誌,直欲造乎聖賢之域,居鄉動必以禮,四方朱學者卻其束脩不受,善於啟迪,聽其言者莫不踴躍思奮。恆勵學者四,人須以聖為誌,學須以道為至,進脩不可踐等,必先從事於小學,然後進乎大學,讀《論語》竟造博文約禮,《孟子》則求放心充四端,《中庸》謹乎存養省察之功,以馴至致中和之極,明太極以知性之原,究《西銘》以識仁之體,《易》宗先程而鄙後學新奇之說,《書》則古文義理精深,固不得而去取之也。嘗嘆:諸書箋註之繁,無能直截上達。故不輕於著述。天順初,忠國公石亨薦於朝,命行人資勃書束帛造其廬。既至,授春坊諭德,固辭不拜。引見文華殿,懇辭以老,英宗皇帝顧謂大學士李賢曰:此老非迂闊者,務令就職。與弼終不就。

錄曰:愚觀康齋之出處,蓋有不得已者焉。夫孔子歷聘,孟子傳食,至聞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喟然嘆息。夫豈不欲如伊如呂,俾大君有忘勢之美。在我遂三聘之樂乎,不得已也。享,何人也。以職則掌兵,非求賢之任;以勢則柄權,非安意之誠,以時則鬥幾龍,非況晦之曰;以德則耄老,非和衷之任,苟斯須不斷禍不旋踵。今觀勃諭之言,始之誠意,終之恩禮,輝耀浹洽,光明俊偉。弼愈有榮,其視官職真猶弊蹤。君臣朋友之閒,可謂兩全矣。

白沙先生陳獻章從昊康齋學。康齋教人多舉伊洛成語,白沙未有得也。歸築一臺,名曰陽春,日端默其中,以涵養本原,人罕見其麵。初誌勇銳,用功或過,幾致心病,後悟其非,所謂戒謹與恐懼,斯言未雲偏,後儒不省事,差失毫釐問。蓋驗其弊而發也。又累年始有所得,曰:吾自此以後,此心乃如馬之有銜勤,隨動靜應事接物,參前倚衡照檢而無不在矣。其論治道,必曰:天下非誠不動,非才不治。必才與誠合而後治。化可興其教,人必先靜坐,以養其善端。曰:人所以學者,欲聞道也。求之書籍而不得,則求之吾心可也。惡累於外哉。此事定要觀破。若觀不破,雖日從事於學,亦為人耳。斯理識時,為己者信之詩文。輩末習著達等路頭,一齊塞斷,一齊掃去,毋令半點芥蒂於胸中,然後善端可養,靜可能也。始終一意,氣象將日佳,造詣將日深,所謂自近而神。百姓日用而不知者,自此迸出麵目來也。又語門人林光曰:終日乾乾,隻是收拾此而已。此理於涉至大,無有內外,無有先後,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得此壩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來今,四方上下,都一齊穿紐,一齊收合,隨時隨處,無不是。這充塞舞雩,三三兩兩,正在勿忘勿助之問。曾點些見活計,被孟子一口打併出來,便都是鳶飛魚躍。若無孟子工夫,驟而語之,以曾點見趣,一似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