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3 / 3)

錄曰:此宣王中興之本也。夫視民如傷,文祖之實心也。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周禮之實事也。以實心求實事,安得不競競業業,如恢如焚乎。此見先王不以常數為解,不以冥漠為辭,而鈴以身當之,然後鞠哉庶正,疚哉塚宰。靡人不周,無不能止。一有懈怠之心,吾見三事大夫莫肯風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又安能以定眾正乎。然則漢武帝水旱常數之言,宋神宗天變不足畏之說,皆其自恨,非人恨之也。嗚呼。執熱而不濯者無已時也,遇災而知懼者不旋踵也。此蹶然顛撥與勃然中興不可同語也矣。

周室中衰,萬民離散,而宣王能勞來還定安集之流,民喜之而作詩曰:鴻鴉於飛,肅肅其羽之子。於征劬勞,於野爰及矜人,一辰此鰥寡。鴻雁於飛,集於中澤之子。於垣百堵皆作,雖則劬勞,其究安宅。鴻雁於飛,一展嗚嗷嗷。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維彼愚人謂我宣驕。

錄曰:此宣王中興之政也。夫有憂勤惕厲之心,而後有勞來安集之政。《小雅》之先,六月功之首也。斯錄之。及鴻碼義之最也,與民亦勞止蜩蟾沸美者異矣。

大夫刺幽王曰:王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瘋憂以癢。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後。好言自口,莠言自口。憂心愈愈,是以有侮,憂心悍悍,念我無祿。民之無辜,並其臣僕。哀我人斯,於何從祿。瞻烏爰止,於誰之屋。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視天夢夢。既克有定,靡人弗勝。有皇上帝,伊誰雲憎。謂山蓋卑,為罔為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踏。誰號斯言,有倫有眷。一晨今之人,胡為虺蜴。瞻彼阪田,有莞其特。天之桃我,如不我克。被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玆之正,胡為厲矣。燎之方揚,盒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滅之。終其永懷,又窘陰兩。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載輸爾載,將伯助予。無棄爾輔,員於爾輻。屢顧爾僕,不輸爾載。終瑜絕險,曾是不意。魚在於沼,亦匪克樂。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彼有旨酒,以有嘉般。洽比其鄰,昏姻孔雲。念我獨兮,憂心慇慇。仳仳彼有屋,簌簌方有穀。民今之無祿,天天是標。奇矣富人,一及此悍獨。

錄曰:《板》、《蕩》之所謂憂,譴告之時也,此詩之所謂憂,忘予之時也。《桑柔》之所謂滅,亂生之曰也;此詩之所謂滅,傾城之曰也。蓋厲惟貴暴,至幽復以淫德極之,此所以局天路地而若無所容乎。抑此詩既以褒姒犯其人,又以臣僕犯其諱,尚不以誹謗妖言罪之,使無骨肉之變犬戎之禍,未可爻也。奈何輻敗輪折,竟莫之止。天之仁愛卒無以勝人之昏惑也,豈不哀哉。

十月之交,朔曰辛卯,曰有食之,亦孔之醜。彼月而微,此曰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衰。曰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曰而食,於何不臧。爆爆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家幸崩。高岸為穀,深穀為陵。衰今之人,胡僭莫懲。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為宰,仲允膳夫。聚子內史,蹶維趣馬。橋維師氏,艷妻煽方處。抑此皇父,豈曰不時。胡為我作,不即我謀。徹我牆屋,田卒汙菜。曰予不戕,禮則然矣。皇父孔聖,作都於向。擇三有事,直侯多藏。不恕遺一老,俾守我王。擇有車馬,以居祖向。眼勉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囂囂。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導杳背憎,職競由人。悠悠我裏,亦孔之疼。四方有羨,我獨居憂。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

錄曰:按周禮三公論道,六卿分職,未有所謂相臣也。幽王、於鬥六卿之外更為都官,以總六官之事,非相臣。而何以皇父一人而變亂成法,遂致曰食之變且於純陽之月焉。蓋幽王昏德不振,加災於小民,致土木私興而不息,韋臣朋比以相從,國之危亡能幾何哉。嗚呼。厲王之時,典刑未廢;幽王之世,一老不遺。厲王之時,專利在己;幽王之世,封殖自人。此王身致亂雖同,而王室存亡各異歟。

周室束遷,大夫行役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憫宗社之傾覆,徬徨不忍去,作詩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錄曰:夫子於《春秋》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與《詩》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夫束遷之變,非小變也。以天王則被弒,以臣子則被辱,以社稷囗則被殘,以宗廟則被毀,自開闢以來未始有之大變也。而當時付之不問,君安於事仇,臣安於忍恥,天地閉而不知闢,人心亡而不知啟。彼豈不睹黍之離離,而謂我何求哉。蓋以傷王政之不綱,懼天討之遂廢,是以欲進而不能前也。其知我者,謂我見黍離而感嘆,暗官廟而興悲;不知我者,謂我以一大夫而冒膺存亡之運,過計宗社之規,思欲為其所難為,效其所難效。故曰:謂我何求。然其實不可頃刻而忘於懷也。故復呼天而嘆,其其嘆非為己求非出位。吾夫子刪《詩》之時,深契其意,故亦雲然,以見《春秋》之不可已,亦大夫行邁之不可遏也。其匕曰深哉。

《春秋》:魯隱公元年春王正月。

錄曰:《詩》亡,然後《春秋》作。作《春秋》所以教天下萬世之義也。而義何自而托始乎。是時王者不作,諸侯放恣,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是故諸侯各紀其年,不奉天子之正朔矣。列國各書其事,不遵王者之無外矣。此何等時也。邵子曰:五霸之時如冬。如冬者,地氣不升,天氣不降,閉塞而成,抑何以望其復春耶。雖以子貢之賢智,尚欲去告朔之饑羊。夫子告之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是禮也,中國所以不類於夷秋,不道所以不同於禽獸。何也。夷狄不知有君,禽獸不知有春,可以人而不如之哉。正次王,王次春,凜乎大一統之旨。犯之者不赦之誅也,僭之者不題之罪也。綱常正而體統尊,人紀立而禮義出,君臣大義與天地並存而不失矣。

#1『商』原作『商』,據文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