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顧小樓卻還昏迷著。
顧小樓的下巴越發顯得尖尖小小的,臉色和唇色無不是失血的蒼白,整個人都陷在寬大的軟床中,被猩紅色的床單映得格外楚楚。
葉棉剛站到了顧小樓的病床前,床上深陷的人似有感知,顫抖著睫毛,緩緩睜開了眼睛。
似乎不需要什麼適應時間,顧小樓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睜開,便是一片清明,不見絲毫朦朧之色:“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也是我想說的。”葉棉依然站在那兒,沒有靠近床邊,也沒打算找張椅子坐下。
一個站著,一個躺著,高下立辯,強弱立分。
在自己的地域內,俯視著虛弱的顧小樓,和當初在望京日報新聞社總部大樓的樓頂,和她麵對麵的坐著,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現在的顧小樓,脆弱得好像隨時可以折斷,眸光依然淩厲,卻被病容衝散了許多,多了一份虛弱的柔和。
好像被剝離下外殼的蝸牛,卸下了保護的偽裝,赤|裸|裸的展現在自己的麵前。
她現在的樣子,與葉棉印象中活蹦亂跳的顧小樓隔得越來越遠,卻更加真實而貼近。
“今天的襲擊,有反血同盟的參與麼?”葉棉問了一個極為敏感的問題,敏感到她確信顧小樓一無所知。
果然,在床上的女人瞬間睜大了眼睛,虛弱卻也憤恨道:“這分明是你們狗咬狗,憑什麼賴到反血同盟頭上來?!”
這個問題雖然突兀,卻也卸去了顧小樓的一部分警惕之心。
有沒有參與,葉棉完全看不出來,但不妨礙她小小的激將一下:“難道這麼長時間,反血同盟都沒什麼動作?我實在想不出來,你們有什麼按而不發的理由。”
畢竟這段時間以來,反血同盟這個詞的提及頻率不斷提高,說明他們已經厭倦了躲在幕後,開始試圖站到台前來。
“怎麼沒有動作?!難道我不是?”顧小樓瞪眼,這也太看不起她了吧?她和《望京日報》,和那些網絡上的水軍,難道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
“你確定你也算?而不僅僅是一個幌子?”分明摸爬滾打了這麼久,卻連這麼淺顯的問題都沒有意識到,果然是因為被洗腦以後,對組織太過信賴麼……
葉棉看向起伏的薄被,顧小樓傷到的手臂處:“像你這樣,以一定代價換取異能的人,在反血同盟裏不算少數吧?”
“關你什麼事?”顧小樓微微皺起眉,頓時心又提了起來。
“隻是覺得有些好笑而已。”葉棉居高臨下的影子,透落在床上,籠罩著顧小樓整個人,“那麼多接受過改造的人,想你這樣的雞肋的,估計沒多少。更多的應該是戰鬥人員,可那些人,又都用到哪兒去了呢?”
“當然是留著清洗你們這些異族!”顧小樓斬釘截鐵道,“聯邦公民們隻是暫時被你們蒙蔽了,一旦他們發現了真相,血族別想沾染人類一根指頭!”
“真的麼?”葉棉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你所說的真相,隻是反血同盟想要公民了解到的真相吧?”
“你什麼意思?”顧小樓緊緊的盯著她,“我們的報道都是有憑有據的,又不是憑空捏造。血族犯下了罪惡,難道就像這麼輕描淡寫的掩蓋過去麼?!”
“我從不否定血族的過失,隻是有些事情,還是遵守規則的好。”葉棉搖了搖頭,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諷刺,“你一直主張還原公民的知情權,打著正義的旗號行事,卻不知道,所謂的輿論,也隻是政治家掌控下的輿論。聯邦如此,你們的組織,也是如此。”
葉棉扔下解鎖的微型光腦,裏麵儲存了最近聯邦的種種報道,動蕩不安的局勢已經初步顯現,打著各種名號的犯罪事件頻頻發生,聯邦的混亂迫在眉睫。
“你真的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麼?”葉棉點了點光屏的畫麵,“濫用自己的筆頭,會造成怎樣糟糕的後果,你真的做好的準備麼?”
顧小樓抿著唇不說話,臉色卻是越發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