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尋到處州地麵,劈頭撞著,這虎同金玉正在人家門前坐著。道士道:“郭小姐,你緣何在此?你弄得我好冷淡。”老虎見了道士,竟走到身邊坐地,似有親熱之狀。金玉認得道士,也上前施禮,謝他上年相救之恩。這些街坊上人,不知其中就裏,都來盤問,道士隨口回答去了。
金玉留道士到酒店飲酒。二人坐下,酒保拿上酒來,吃了幾杯。道士對老虎道:“郭小姐,我好好留你在洞中,要尋著這位金官人和你成親,緣何你將我虎皮穿了,做此勾當?你一個千金小姐,變此畜類,成何體麵!”老虎朝著道士兩淚汪汪,把身子亂抖。道士曉得他因身上的脫不下,故此做作。金玉對道士道:“師父所說,我在下竟不懂分毫,望師父明示。”道士把小姐的來曆,並虎皮的事端,細細說與他聽。金玉道:“怪道我與這老虎同處,夜夜有個美色女子來睡。如今求師父替他脫得這張毛皮,感恩不盡。”道士道:“這皮在我身上我會得脫,在他身上教我怎樣脫來!”想了一會,問道:“這女子如今夜裏還來麼?”金玉道:“沒一夜不來。”道士道:“隻好如此如此。”金玉道:“師父有何妙計?”道士道:“吃完酒,到你家裏商量。”
兩人又吃幾杯,道士起身,金玉算還酒錢出門。回到家裏,道士對金玉道:“我將這脫殼咒兒教會了你,夜間他來,你去教他便了。”
是夜,金玉將這咒兒教了小姐。次日清晨,老虎喉內咯咯有聲,望地一滾,這虎皮竟自脫下。小姐立起身來,整衣束帶,端然似嫦娥般美麗個女子。金玉不勝驚喜,對小姐笑道:“夜夜來□□□□麼。”小姐含羞不應。道士要金玉與小姐□□□□□□為媒妁,從新拜了花燭。道士得□□□□□□□□在身上,念動神咒,跳出大門,竟望深山去了。
誰知這個山中合該晦氣,有了這個東西,不論男女老少撞著就吃,不上半年,把那山中野獸、村內居民,吃個盡淨。看看吃到後來,變人變鬼,騙來到口,十分利害。正是:
虎居市上終非虎,人在山中不是人。
世上遭逢顛倒事,隻因家道失論評。
按下不題。
且說郭仙公自女兒被虎所食、月宮值□兩樁變事,心下好生悵惘。過了幾時,隻見京中有書送來。仙公拆看,卻是同年張存恕新升吏部尚書,知仙公服滿,特來恭請進京補任,不勝歡喜。就寫回書,打發來人去訖,即收拾行李,買棹上京。
不一月間,已到京都,去見張公。禮畢,張公便道:“年兄草堂高致,白雲自娛,真人中龍也。小弟虛受納言之職,實有愧於杜鄭諸公,深為慚愧。”郭仙公道:“老年翁位尊北鬥,材擢中台,當今治平之世,正好夾囊置冊。老年翁才量法天,推賢舉能不忌同年,□□公。”張公聽他這幾句言語,似有出山之意,便道:“□□□□□,尊諱小弟已貯囊久矣,故此差人□□□□□□□□推用。”仙公假謙讓一番,遂告別去。次日□□回拜,就議上本補□之事。旨意下來,該部知道補了福州太守。郭仙公別了張公離京,一路無話。到了家裏,打點到任之事。選□吉日,□□上□,不月餘已到任所。行香已畢,開門放告。
且不說郭仙公為官一清如水,卻說公子郭宗賢在任一年,□□打發他回家赴考。公子回家候歲試過了,依舊□到任所。經過處州地麵,半途之中隻見陰雲密布,霹靂交加,不能前進,便對管家道:“風雨並作,且在這廟中躲一躲。”走進廟門,抬頭一看,卻是伏魔大帝。公子拜了四拜,就在拜□上坐著。待雨止便行。不料這雨轉落轉大,直到黃昏尚不住點,因問管家道:“此去飯店還有多少路程?”管家道:“還有十餘裏。”公子道:“隻好就此安歇。”便叫廟主整頓夜飯。眾人吃了,就在廟中安寢。
到了二更時候,隻見殿上金刀恍恍,鐵甲森森,一位尊神站在公子頭邊道:“郭宗賢,聽我分付:
孝婦□□哭墓田,須塗戌亥矢三千。
要知照乘根由事,水畔雞飛好信傳。
說罷,郭公子驚醒,叫道:“好奇怪,好奇怪。”管家已醒,公子道:“適才分明關爺分付我七言詩一首,義理甚不明白。”管家道:“小人睡夢中也聽見的,隻是一個字也不記得了。”公子逐句念來。管家道:“不差,不差。”公子摸擬半晌,不覺天已明亮。眾人吃了早飯,謝過廟主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