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能走多遠(3)(1 / 3)

李智家的男人早已習慣由男人持家,李家的男人人人都是一把理家的好手。肖銘子並不是一個逃避責任的女人,而是在一個好男人的嬌縱裏變得散漫起來。李智理所應當地包攬起所有的勞頓,李智知道如何利用每一寸空間,李智懂得使用何種材料,把不足四十平方米的小屋打理得舒適無比。

肖銘子外出采訪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拖越長。肖銘子帶著滿腹的歉意享受著李智國際化水準的服務。她對這個男人的情感越來越演繹成一種敬意,這種敬意又常常讓她產生另一種慚愧的意識。小屋子裏持久地保持著清亮無比的潔靜,肖銘子總是在各種不同類別的食物的芳香中醒來或睡去。她小心謹慎,虔恭虔敬地不想破壞掉這美好的氛圍,她寧可把時間消耗在睡夢裏和路途中。

肖銘子心存感激滿懷愧疚地存處在這種安適的日子裏。這有關感激愧疚的意識卻阻隔著肖銘子體內那種叫作激情的東西,正是這種東西在無知無覺中越來越遠地將他們分割成兩條河流。

肖銘子在黑夜裏被欲望擁裹著的時候,她突然想象李智是個色狼,這想象常常嚇她一跳。而床的另一邊李智正發出細微的鼾聲,他連做夢的姿勢都與白天一樣充滿理性。肖銘子睡著了的時候會夢到另一個男人,有一種仇恨的東西驅使著她殺死這個引發她騷動的男人,她躲在隱敝的夜色裏手持一支支利箭,一次次地擊中要害。

肖銘子被安逸的日子壓得透不過氣來。她想和什麼人吵上一次,但她根本找不到對手,越是找不到對手越是有一種惡作劇的企圖。她長期為一種惡作劇的情緒所左右。

小時候自以為被父母冷落得久了的她便有這種類似的心情,想打破一點什麼,製造一些禍端。有一次她故意在一堵矮牆上跌落,造成右腿輕度骨折。一個月她寧可拖著硬邦邦的石膏走路,粗笨的石膏可以起到醒目的提示作用。

她觀察行色焦慮的家人,有一種獨享陰謀的快感。她那沒有讀過一年書卻敏銳機警的母親總是用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睛常常地盯著她。她覺得有一種被識破的窘迫,於是更加刻意尋找一些新的時機。父母總是過於周到又過於不周,總有被她抓到時機的可能。李智卻像一台品質優良的消音器,清除掉了所有的噪音,也就是說所有的噪音都被李智吸納得幹幹淨淨。這種包容的吸納讓肖銘子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惟一的辦法隻有逃避。

她的逃避被李智檢測了出來。

她的情感的尺碼被李智檢測了出來。

李智終於知道,在他生活的流水線上,出現了殘次品。

李智在聖誕的晚上,在孤獨的家裏,喝得酩酊大醉。

他忽然發現那個花園的外麵繁華似錦七彩斑斕的生活圖景,他為這種發現感動得伏案而泣。他在這種感動裏略帶遲疑漫無目的地緩步步入寂寞的喧鬧裏。

李智鬼使神差地走進了一家鮮花店。女老板在芬芳寂靜的花叢中獨自飲著一杯紅酒,像在狂飲著她自己的青春。李智被那紅色的液體所吸引,他看著女老板用她那修長的指頭夾起酒杯,眼波和酒波都在向他拋媚眼。女老板很爽快的斟滿了另一隻酒杯,血紅的液體在水晶杯的包圍裏閃爍著寶石一樣的光澤。李智端起了那杯酒,瀟灑的姿勢簡直像在引頸高歌。女老板滿意的笑了,她剛剛被一個男人拋開所留下的空隙,將很快被一個戴著秀琅架眼鏡的男人所填補。他們放肆的笑聲像鴿子一樣在花叢中迭蕩翻飛。他們放縱地在花叢中追逐,七彩的鮮花鋪滿了潔淨的地麵,他們在開花一樣的歡悅裏相擁而眠。

肖銘子此時正坐在那間被我用了許多筆墨描述的小型會客室裏。肖銘子所在的那家報業的頭是個色狼,欺男霸女。肖銘子業務好姿色也好,但肖銘子總是讓頭無所作為,越無所作為就越發想有所作為。肖銘子態度不明朗,頭當然不敢明目張膽。但頭畢竟是頭,頭總是可以找出一些可以做些小動作的事由。比如這次評獎(獎當然是可以兌現資金的獎),本來報社規定完成多少字數多少篇稿件上幾次頭條,獎項以此為依據。肖銘子本也不是很在乎一時名利的人。頭卻三番五次地找她談心,大意是,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說話沒有分寸,過於不在乎人情關係。他把人情關係吐得意味深長,並且不失時機地在肖銘子的手背上暖昧地拍了幾拍。肖銘子當然明白了人情關係的關鍵所在,一氣之下把狀告到了市長將先鋒這裏。肖銘子曾采訪過將先鋒,並且寫出一篇非同凡響的報道。當時將先鋒還是副市長,那篇報道或多或少地為將先鋒當市長起到了一些開路作用。將先鋒儀表堂堂,身上除了官氣、豪氣並不缺少知識份子的文氣。將先鋒寫得一手好書法,作報告好比做文章,一口氣講上幾個小時,引經據典,博古論今,中西合壁,記錄下來無需整理就是一篇好的文章。曾經有一種誤導在為數不少的人群中形成定勢,以為當官者必和愚蠢直接關聯。此乃大錯特錯也。很多的官員,除了掌握有為官之道,他們睿智的大腦在尖端技術、文學、藝術等任何領域同樣有可能成為精英。將先鋒市長曾在政府全會上公開談論人與體製的問題。他說,不要總是把一切過錯都發瀉在體製上,我承認體製有時決定著人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