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奇案破襲5(3 / 3)

“你得出了什麼結論?”

“一頭能走、能跑、能飛馳的怪牛,你相信嗎?華生,我敢肯定,一個鄉村客店老板製造不出如此高明的騙局。這個問題似乎可以解決了,但是那個孩子還在鐵爐邊。我們悄悄過去,看看能發現些什麼。”

馬棚看樣子快要塌了,裏麵有兩匹鬃毛又髒又亂的馬。福爾摩斯抬起其中一匹馬的前蹄看了一下,哈哈大笑,然後對我說:“華生,你瞧,馬掌是舊的,掌釘卻是剛釘上去的。這個案子的確有意思,我們去鐵爐那邊看看。”

那個孩子看到我們走過來,裝作沒看見,繼續在幹活。福爾摩斯的眼睛來回掃視著地上的爛木頭和鐵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店老板趕來了。他眉頭緊皺,目露凶光,黝黑的麵孔,由於惱怒變成了紫色。他氣勢洶洶地朝我們走來,手裏拿著一根包著鐵頭的木棍,我看見他這個架式,不由得想掏槍。

“你們這兩個該死的偵探!在這兒搞什麼鬼?”他對我們喊道。

福爾摩斯冷冷地回敬道:“盧賓·黑斯先生,你大概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店主人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假裝出來的笑容,使他的臉更加可怕。

他說:“您可以在這兒搜查,但是必須得經過我同意後才行。我不想再看見你們,請馬上付賬離開。”

福爾摩斯說:“黑斯先生,我們隻不過想借用一下你的馬,並沒有什麼惡意。我看路不太遠,我們還是走著去吧。”

“從左邊那條路走,到公爵府大約有2英裏。”他凶狠地盯著我們,直到我們走出他的客店。

我們一轉彎就停了下來,因為店主人看不到我們了。

福爾摩斯說:“我覺得越來越冷,我們不能離開這個旅店。還是孩子們說得對,旅店裏比較暖和些。”

我說:“我相信盧賓·黑斯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是我所見過的最壞的惡棍。”

“嘿,他在你眼裏就這麼壞嗎?那兩匹馬,那個鐵爐,還有這個‘紅牛’店都很有意思。我們還是仔細地觀察觀察吧。”

我們背後是一個長長的斜山坡,大塊的灰色石灰石零星地分布在上麵。我們往山上走去,我無意中看見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從霍爾黃瑞斯府方向飛馳而來。

福爾摩斯邊按我的肩膀邊說:“蹲下,華生。”

我們還沒來得及蹲下,那個人已經從我們麵前騎過去了。透過飛揚的塵土,我在他過去的一瞬間看到一張激動的麵孔——蒼白的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露出驚懼,嘴張著,眼睛盯著前方的路。我們終於看清了那人,是王爾德。

“華生,公爵的秘書有什麼好看的。”

我們繞過一塊塊石頭,不一會兒來到一處可以觀察旅店的地方。門邊靠著王爾德的自行車。旅店裏靜悄悄的,看不見任何人。天快黑了,我們在朦朧中看到旅店的馬棚裏掛著兩盞汽燈。不一會兒傳來嗒嗒的馬蹄聲。馬蹄聲沿著柴斯特菲爾德大路的方向急促地響起,很快就聽不見了。

福爾摩斯低聲說:“‘紅牛’旅店確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酒吧間在另一個地方。”

“是的,這是人們常說的私人住所。王爾德先生這麼晚了在那個黑窩裏幹什麼?他和誰在約會?華生,要想把這件事查得更清楚點的話,我們得冒次險。”

我們兩個悄悄地下了山坡,沿著大路,貓著腰來到旅店門前。自行車依然靠在牆邊。福爾摩斯劃了根火柴去照自行車後輪,當他看清後輪是加厚的鄧綠普牌輪胎時,他輕輕地笑了。我們頭頂上的窗戶亮著燈。

“華生,我得看看窗戶裏有什麼。不過,我得站在你的肩膀上才能看到。”

我彎下腰,用手扶住牆,他踩在我的肩膀上,但是他沒等站直就下來了。

他說:“華生,咱們已經工作了很長時間。我們能得到的情報差不多都弄到手了。我們盡量早點動身,因為去學校要走很遠的路。”

一路上,他很少開口講話。到了學校門口卻轉身往麥克爾頓車站走去。他在那裏發了幾封電報。然後又返回學校,去安慰霍克斯塔布爾博士。那位教師的死亡令博士很悲傷。他到我屋裏來時,仍像早晨出發時精力那麼充沛。他說:“親愛的華生,一切都順利,明天晚上之前我保證能解決這個神秘的案件。”

第二天早上11點鍾,福爾摩斯和我已經到了霍爾德黃瑞斯府。仆人領著我們經過伊麗莎白式的門廳,走進公爵的書房。在這裏,我們又見到了王爾德先生——文雅而有禮貌,但他掩飾不住昨天夜裏的極度恐慌。他詭秘的眼睛和顫抖的笑容告訴了我們這點。

“你們是來見公爵的吧?很抱歉,不幸的打擊使公爵的身體一直不舒服。昨天下午霍克斯塔布爾博士給我們拍來電報,告訴了我們您發現的情況。”

“王爾德先生,我有急事要見公爵。”

“但是公爵還沒起床。”

“那我到臥室去拜見他。”

福爾摩斯向這位秘書堅決地表明見不著公爵他是不會走的。

“好吧,福爾摩斯先生,您在這裏等著,我去請公爵。”

當這位高貴的貴族出現時,我們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我覺得他突然老了許多,麵色死灰,步履蹣跚。和我們打過招呼後,一臉莊嚴地坐在書桌旁,蒼白的胡須垂在桌上。

但是福爾摩斯卻盯著站在公爵椅子邊上的秘書。

“公爵,為了我們談話方便,我想請王爾德先生出去。”

王爾德惡狠狠地盯著福爾摩斯,臉色越發蒼白了。

“公爵您要是願意……”

“是的,是的,你最好照福爾摩斯先生的話去做。”公爵不耐煩地打斷他然後又說,“福爾摩斯先生,有何貴幹?”

福爾摩斯等秘書退出去把門關好後,才說:“公爵,是這麼回事,霍克斯塔布博士對我和華生大夫承諾:找到小公爵後可以得到一筆賞金,我想從您嘴裏得到證實。”

“是有這麼回事,福爾摩斯先生。”

“誰要能確切地說出小公爵的下落,他會得到五千英鎊。”

“是這樣。”

“要是說出綁架小公爵人的名字,可以另外再得1000英鎊。”

“對。”

“這一項要求包括綁架您兒子的人和那些同謀,是嗎?”

公爵顯得很不耐煩,連聲說道:“是的,是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你要是把這些事情都做到了,就能拿到那筆可觀的賞金。”

福爾摩斯一向收費很低,看到他貪婪地搓著兩隻手,我感到非常驚奇。

他說:“公爵,我想您的支票本就帶在身上吧。如果我得到一張六千英鎊的支票時,我會很高興。最好您到城鄉銀行牛津街支行把錢存進去。那是我的開戶行。”

公爵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麵目嚴峻,冷冷地看著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先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沒有白給人錢的習慣。”

“公爵,我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呢?”

“再明白不過了,我可以得到這筆報酬。我知道你兒子的下落,而且還知道是誰綁架了他。”

公爵的蒼白胡須在慘白的麵孔下愈發白得怕人。

他呼吸急促地說:“他在什麼地方?”

“或者這麼說吧,他在離您花園大門兩英裏的‘紅牛’旅店裏。”

公爵無力地靠住椅子。

“你要控告誰?”

歇洛克·福爾摩斯接下來的回答令人吃驚。他快步走向公爵,並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說:“公爵,我就控告您,現在麻煩你給我開張支票!”

公爵當時的表現令我永遠難忘。他兩手緊握著,從椅子上跳起來,好像突然陷入了絕境,然後,他費了很大勁,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他坐下來,用兩手捂著臉,好久沒有說話。

他終於開口了,手仍然捂著臉:“您都知道了嗎?”

“我看見昨天晚上您和他們在一起。”

“除了你們倆,其他人知道嗎?”

“我沒對任何人講過。”

公爵顫抖著打開支票本,無可奈何地拿起鋼筆。

“福爾摩斯先生,我說話算話。我給你開支票,盡管情況對我不利。當初答應付給報酬的時候,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福爾摩斯先生,你和你的朋友做事都很小心,是嗎?”

“您的話我有些弄不明白。”

“福爾摩斯先生,我說明白一點吧。如果隻有你們兩個知道這件事,我希望你們不要張揚出去,我應該付給你們12000鎊,對嗎?”

福爾摩斯搖著頭笑了笑。

“公爵,事情不能這麼簡單就了結吧,要考慮一下德語教師的死亡問題。”

“王爾德毫不知情,你不能讓他受到牽連。德語教師是被那個凶殘的惡棍殺死的。”

“公爵,我是這樣認為的。當一個人犯下罪行時,而又引起另外一個罪行的發生,這個人在道義上也有責任。”

“福爾摩斯先生,從道義上講,應該是這樣的。但從法律的角度考慮,對一個不在凶殺現場的人,是沒有理由受到法律製裁的。更何況他非常痛恨凶殺。王爾德一得到消息便對我什麼都說了。他很悔恨和殺人犯有交往。出事後,他們就絕交了。喔,福爾摩斯先生,你一定得幫幫他!一定要挽救他!你聽見了沒有!”公爵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臉上也抽搐起來,兩隻拳頭揮動著,在屋裏走來走去。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冷靜下來,踱到書桌旁坐下後說:“你對任何人都沒講此事,便直接來了這裏,我很讚賞你這樣做。至少現在我們可以商量對付流言的辦法了。”

福爾摩斯說:“是的,公爵,我們隻有彼此坦誠,才能做到這一點。我盡可能的幫助你,但是我必須詳細了解情況。我知道您說的王爾德先生,不是殺人犯。”

“殺人犯已經逃掉了。”

歇洛克·福爾摩斯微笑了一下。

“公爵,我想您如果聽過我的名聲,就不會對我隱瞞事情的真相。昨天晚上11點鍾,警方根據我提供的消息逮捕了盧賓·黑斯先生。今天早晨我離開學校之前,收到了當地警長的電報。”

公爵仰了一下身,然後驚奇地看著福爾摩斯。

他說:“你好像很有本事。盧賓·黑斯被捕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高興,但願對詹姆士的命運沒有影響。”

“您的秘書?”

“不,先生,是我的兒子。”

這種坦率的回答令福爾摩斯吃了一驚。

“坦白地說,這些情況我一點都不了解,請公爵說得詳細些。”

“我可以都告訴你。我同意你的看法,對無可挽回的局麵,不管我多麼痛苦,隻有說出事情的真相,才是最好的解救辦法。詹姆士的無能和強烈的嫉妒心,把我逼上了絕路。福爾摩斯先生,我年輕時,我和一位姑娘以一生隻有一次的熱情相愛著。我向她求婚,結果她以婚姻會妨礙我的前途為由,拒絕了。如果她還在人世的話,我絕不會和別人結婚。但是,她死了,留下了這個孩子,我擔負起撫養孩子的責任。我不能告訴別人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我使他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他長大後,我把他留在身邊。我沒想到,由於我的疏忽,他知道了實情,從此他濫用我給他的權力,並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公開我和他的關係。把他留在身邊,造成了我婚姻的不幸。他一直憎恨薩爾特爾。在這樣的情形下,我仍把詹姆士留在身邊,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這樣做。因為從他身上我看到了他母親的影子。為了他的母親,我沒完沒了地受著折磨。詹姆士使我回想起他母親所有的可愛之處。因為這點我不能讓他走。我很擔心他會傷害阿瑟,也就是薩爾特爾。為了安全起見,我把他送到了霍克斯塔布爾博士的學校。

“黑斯是我的佃戶,而詹姆士是收租人。正因為如此,他們之間有了來往。黑斯是個惡棍,詹姆士喜歡結交下流朋友。因此,他們關係很密切。在黑斯的幫助下,詹姆士劫持了薩爾特爾。出事的前一天,詹姆士打開了我寫給薩爾特爾的信,並以公爵夫人的名義在裏麵塞了張便條。要薩爾特爾在學校附近的小林子‘蕭崗’見他。這樣,薩爾特爾便來了。我剛才告訴你的情況,都是詹姆士親自向我供認的,那天傍晚,他騎著自行車去小林子中會見薩爾特爾。他對薩爾特爾說,他母親在荒原上等著見他,隻要半夜到小林子去,便會有人騎馬帶他去見母親。可憐的薩爾特爾上當了。薩爾特爾到了那後,黑斯在等著他,並特意為他準備了一匹小馬。他們一同出發了。詹姆士昨天才聽說,當天晚上有人在追趕薩爾特爾他們。當時,黑斯用棍子襲擊了追他的人,並把他打死了。然後,黑斯把薩爾特爾劫持到他的旅店,把他關在樓上,由黑斯太太照管。黑斯太太雖然很善良,但是行動受到了她凶殘丈夫的限製。

“福爾摩斯先生,這就是兩天前,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前的情況。我當時知道的並不比你多,你一定會問詹姆士為什麼這樣做。因為詹姆士對我的繼承人,有許多無法解釋和難以想象的憎恨。在他眼裏,隻有他才應該繼承我的全部財產,並且怨恨使他得不到繼承權的法律。他急切地要求我公開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以獲得繼承權。他使用各種手段阻止薩爾特爾成為我的繼承人,要我在遺囑裏寫明他是我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我永遠不願意招來警察處置他,這點他很清楚。他綁架了薩爾特爾,想要挾我,按照他的意圖去做,結果沒有成功,因為事情很快敗露了。

“你發現了黑底格的屍體使他罪惡的計劃毀滅了。詹姆士得知這個消息,大為驚恐。昨天下午我們坐在這間書房裏,霍克斯塔布爾博士拍了封電報。電報的內容使詹姆士顯得極為憂傷和激動,這使我的懷疑變成了肯定。於是我責備了他的所作所為。他向我坦白了一切。為了給他的同謀保住性命的機會,他哀求我把這個秘密再保守三天。我總是對他讓步,他馬上趕到旅店通知黑斯出逃。並給了他一筆錢。由於白天去旅店會引起人們的猜測,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我急忙去看我親愛的兒子——薩爾德爾。是遵守諾言呢,還是違背我的意願?我左右為難,最後我決定讓孩子在那裏再呆三天。由黑斯太太照顧他的生活。如果向警察報告孩子的下落,警察肯定會追查凶手是誰,殺人犯被捕後肯定會連累詹姆士。福爾摩斯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訴了您。您是否也會和我一樣信守諾言呢?”

福爾摩斯說:“我能做到這點,公爵,我必須提醒您,對罪犯做出讓步,幫助凶手出逃,王爾德資助殺人犯逃跑的錢是您給的。所有這些都將使您在法律麵前非常不利。”

公爵先生默認了福爾摩斯的說法。

“這的確是一件嚴重的事情。在我看來,你遷就大兒子而把小兒子留在危險的地方,這種做法,更應當受到指責。”

“他們鄭重地對我承諾……”

“您怎麼能相信這些人的話!您敢肯定小公爵不會再次被綁架嗎?為了對您犯罪的長子做出讓步卻把自己無辜的幼子置身於虎口。我為小公爵感到不平。”

高傲的霍爾德黃瑞斯公爵受到這樣的指責,心裏很不舒服。他拉長了臉想要發火,但是他的過錯使他沒有開口。

“我可以幫您,但是你必須先答應讓您的仆人遵照我的命令去做件事。”

福爾摩斯對仆人說:“公爵命令你立刻駕車去‘紅牛’旅店把薩爾特爾勳爵接回家。這件事你很樂意做吧?”

仆人興高采烈地走出去後,福爾摩斯說:“既然我們掌握了主動,有些事就可既往不咎。隻要凶手得到懲罰,我沒有理由四處張揚這件事。至於黑斯,他是死有餘辜,我不想為他做些什麼。公爵您可以做到讓他保持沉默,這樣對你對他都有好處。警方認為,他是為了錢才綁架這個孩子的。如果黑斯隻向警方供認了這些,那麼,我不會幫助他們了解事情真相。公爵,如果詹姆士·王爾德先生再留在你身邊,會給您惹很大的麻煩。這是我對您的忠告。”

“福爾摩斯先生,我清楚這一點。我們已經談好,他將到澳大利亞獨自生活,永遠不再回來。”

“公爵,既然您說過您婚後的不幸,是由詹姆士引起的。那麼詹姆士離開後,為了薩爾德爾,為了您的家庭,我建議您應當和公爵夫人重新開始生活。”

福爾摩斯站起來說:“這件事情可以結束了,我們在短暫的時間裏得知了這麼多事情的真相,確實值得慶幸。我還希望弄明白一件小事。黑斯給馬釘上冒充牛的蹄跡的鐵掌,是不是從王爾德那裏學來的?”

公爵顯得非常驚奇,站著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把我們帶進一間布置得像博物館的大房子裏。他領我們走到坐落在角落裏的玻璃櫃前,讓我們看上麵的銘文。

“此鐵掌從霍爾德黃瑞斯府邸的護城壕中挖出。鐵掌底部呈連趾形狀,供馬使用。用來迷惑敵人。大概屬於中世紀霍爾德黃瑞斯家庭經常征伐的男爵所有。”

福爾摩斯打開櫃子摸了一下鐵掌,他的手指留下一層薄薄的新鮮泥土。

“謝謝您,這個鐵掌是我在英格蘭北部看到的第二件有意思的東西。”

“那第一件有意思的東西是什麼呢?”

福爾摩斯小心地把支票折起放到筆記本裏。他非常愛惜地拍了一下筆記本說:“我是個窮人。”然後把筆記本放進他貼胸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