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雜花生樹(1)(3 / 3)

我知道,這是因了白雲泉的緣故。

白雲泉是老家附近山上的一道清泉。山名天平,乃鄉賢範仲淹的家山;泉乃名水,曾令大詩人白居易詠歎不已。兒時,常與三兩夥伴在白雲泉邊嬉耍,玩扔硬幣的遊戲,看誰的鎳幣在水麵上漂浮的時間長。幽幽清泉,倒映著童年清貧卻多彩的天空。

白雲泉,注出如線,從大山深處沁出,從石縫之中滲出,不管天旱抑或雨季,不緊不慢,不卑不亢,悠悠流淌,從遠古流到唐宋,又從唐宋流到今天。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一種叫執著的信念。白雲泉,是我童年的玩伴,是我兒時的青梅竹馬。她給了我歡樂,更給我帶來一種對生命的體悟。

直到有一天,我和古鎮上幾位誌同道合的文友,醞釀組建文學社,在給文學社起名的時候,我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白雲泉。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經和白雲泉融在一起了。

我構想中的白雲泉,應該是一個精神的家園,大家聚集在一起,不分男女老幼,不論貧富貴賤,不重資曆深淺,隻探究作品的好壞優劣,為的是要一片無功利無世俗的潔淨天空。營造這樣一片天空似乎有些刻意,但我們相信:這不是“烏托邦”,因為,我們擁有同一個夢想,我們沉湎於同一個夢鄉。

事實上,這樣的夢想從來就不乏追隨者,這幾年,白雲泉成了大家共同的家園:人數不斷增多,隊伍不斷壯大,範圍從木瀆走出蘇州,跨出省域。成立之初,我曾定下五年之約,如今已整整十年,大家依然如癡如醉,長夢不醒。是啊,白雲泉是夢開始的地方,在這裏,隻要播種,夢想也會開花,開出綠的追求,紅的激情,藍的沉靜,黃的希望,開出人生的豐滿和瑰麗。

當年,白居易在泉邊這樣吟哦: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本來嘛,這世上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人逍遙,有人自擾。白雲泉獨處深山悠遊千年,依然灑脫,抑揚頓挫,一路歡歌,一如白詩風骨。

白雲泉,我生命之中的一道清泉。你前世今生的禪意,使我的生命不再孤獨,讓我的靈魂有了皈依。

(為白雲泉文學社十周年作品結集而序)

說食色

中國人講究吃,素有“民以食為天”之說。春秋時,孟子和告子有段對話,告子曰:“食色性也”,“生之謂性”;而孔子在《禮記》裏也講“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就是說,食和色一樣,都是人類的天性。

聖人的話很是實在,沒有在吃的問題上忸怩作態,也沒在色的問題上諱莫如深。本來嘛,平民要吃飯聖人就不吃飯啦?隻要是人,生來如此,沒什麼大驚小怪的。聖人的話為中國幾千年泱泱食文化出了一個很好的題目。人先求吃飽,爾後要吃好,吃出花樣,吃出情調,吃出境界。從形而下的吃飽,一路吃到形而上去,因為這時的吃,已經是文化,是意識形態了。

從吃飽到吃好的過程,是很符合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的。人在解決溫飽問題之後,必定會有很多其他需求的。有人喜歡蒔花弄草,有人耽於遊山玩水;有人在明星夢中沉湎不醒,有人在臉蛋之上耕耘不止。佛門謂之“色”,形形色色,五光十色,隻不過是一種空幻之色;而聖人之“色”,我的理解是人性,更是民生。

作為一種民生狀態,千年木瀆的食色生涯在曆史長河中可謂各擅勝場,各領風騷。

先說食。木瀆據太湖之畔,群山拱峙,湖鮮山珍自是得天獨厚,物也鮮美人更靈秀,把一個食字演繹得淋漓盡致。一隻小小芝麻餅飄出的奇香,竟引得靈岩山上的和尚意念不定,無心誦經;一道平常的鍋巴湯,竟讓貴為一國之君的乾隆開啟金口,禦賜天下第一菜;一碗家常土菜鲃肺湯,竟使天下美食家味蕾綻放,傾倒歎服,譽之為肺腑之味,名滿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