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鄉思如歌(6)(3 / 3)

也許是木瀆的山水有靈,沈德潛山居木瀆的第十年(乾隆三年,1738%),六十六歲的老秀才終於鄉試中舉了。第二年赴京會試連捷進士,欽點庶吉士,入詞館學習。之後,沈德潛一路春風,五年不到,就升至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晉升之快令同僚驚異。

更讓人驚異的是,沈德潛還經常被乾隆單獨召見,談論曆代詩歌的源流和盛衰,甚至請沈德潛為自己的詩歌“校閱”,實為修改潤色,藝術加工。經過沈德潛之手的詩作果然點石成金,生色不少,讓乾隆非常滿意,稱他為“江南老名士”。七十七歲的沈德潛退休回蘇,乾隆依依不舍,為他賜匾“詩壇耆宿”,後來每次南巡都要點名沈德潛作陪。直到第四次南巡,沈德潛九十三歲了,還讓他扶杖去常州接駕,陪皇帝吟詩唱和。在乾隆朝,與皇帝以文字結交如此之深的僅有二人,一個是浙江錢理群,還有一位就是沈德潛。

過了四年,九十七歲的沈德潛在蘇州去世,為後人留下了《古詩源》、《唐詩別裁集》、《明詩別裁集》、《國朝詩別裁集》等曆代精粹選本,成為後人學習和研究古典詩歌的重要選本。

又過了將近一個世紀,沈德潛在木瀆鷺飛橋西的住所裏,住進了一位老者,他就是在中國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啟蒙思想家、襄助李鴻章辦理洋務的道光榜眼馮桂芬。

馮桂芬——他寫了一本對後世影響很大的書

和沈德潛一樣,馮桂芬也不能算土生土長的木瀆人,巧合的是,在馮桂芬五十八歲時,也是從煩囂的蘇州城裏,搬到了木瀆鷺飛橋西,而且恰好落戶在當年沈德潛的舊宅。經過一番修繕,馮桂芬給新居起名“顯誌堂”。從新居的堂名來看,馮桂芬還是想有一番作為的,以顯示自己的誌向和抱負,但他沒有沈德潛那樣幸運,也沒沈德潛那樣長壽,他在木瀆住了八年就去世了,留下厚厚一遝書稿,以及空有一腔熱血卻報國無門的綿綿遺恨。

這遝書稿就是凝聚他畢生心血的《校邠廬抗議》四十篇,奠定了他在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史上的重要地位。

馮桂芬是林則徐的學生,二十歲時,他被時任江蘇巡撫的林則徐識拔,招入撫署學習,賞識有加,被稱為“國士”、“一時無兩”。鴉片戰爭爆發那年,亦即道光二十年(1840%),馮桂芬考中進士,一甲二名,人稱榜眼,從此進身仕途。馮桂芬的仕宦生涯波瀾不驚,最高隻做到詹事府右春坊中允,一個沒有實職的五品小官。五十歲時,心灰意冷的馮桂芬辭官回鄉,才過了一年清靜恬淡的生活,太平天國的戰火燒到蘇州,李秀成攻占蘇城,馮桂芬在半年中輾轉遷居六次,幼孫四人已失其二,不得已避居上海,隱身於洋涇浜(今延安東路,為英法兩界的界河所在)附近的一座破廟裏。後來受聘入李鴻章幕,佐理軍務,成為李的得力助手。

馮桂芬生活的時代,中外格局已經發生巨大變故,從天下無敵到城下之盟,從閉關鎖國到被動開放,從大刀長矛到堅船利炮,是一個百弊叢生、呼喚變法的時代。縱觀馮桂芬的一生,做過幕僚,當過教習,任過京官,辦過團練,豐富的人生經曆,使他對種種社會積弊有切膚之痛,特別是他“出入夷場”的經曆,“庚申之變”的奇恥大辱,讓他萌生了向西方學習以實現自強的改革思想。他認為:“不自強而有事,危道也;不自強而無事,幸也,而不能久幸也。”由此他發出了“如恥之,莫如自強”的呼喊。在《校邠廬抗議》中,他從主張“製洋器”,進而主張“采西學”、“善馭夷”,最終提出“以中國之倫常名教為原本,輔以諸國富強之術”的著名論斷,他認為,傳統的倫常名教和用來資以富強之術的西學,是可以共同生存的,西人之學可以采用,也應當采用。這一論斷後來成為洋務運動中處理中西方文化的基本模式“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