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鄉思如歌(3)(3 / 3)

天平山在幼年記憶裏印象最深的不外乎楓、石、泉,鄉人稱為“天平三絕”。泉即白雲泉,與前兩絕相比,這一線清泉似乎遜色許多:論氣勢,遠不如嶙峋奇兀的滿山怪石;論色彩,更不及紅豔動人的深秋紅楓。因此,遊天平山能記住這白雲泉的似乎不多,記住的也多半是因了泉邊臨崖而建的白雲茶樓。這茶樓在我幼時就有,喝茶人不少,特別是楓葉紅了的季節,格外熱鬧。一是白雲泉水質好,唐代茶聖陸羽品定此泉為“吳中第一泉”,用這缽盂裏的泉水煮沸後沏茶,清甜甘洌,沁人心脾;再者茶樓建在半山,毗鄰“一線天”,上山或下山者途經此地正好小憩,憑欄品茗,賞玩山景,自是神清氣爽,身心怡然。茶樓本是清靜所在,不過也時有吵架鬥毆發生,大多是因爭奪臨窗的最佳位置而起。一場風波,便擾了遊者的雅興。隻有孩子們不受幹擾,問大人要了幾枚硬幣,倚在泉邊向缽盂裏扔角子玩。說也奇怪,那泉水流入盂內冒出盆沿許多,卻不溢出來;那硬幣在水麵上漂浮,也不沉下去,小孩子們看了很是有趣,久玩不厭,總要大人拽了才不情願地離去。長大後讀了書才知道,那泉水一定是含有許多礦物質的,比重大,所以才會出現上述現象。現代科學認為:礦物質中含有微量元素,對人體有益的。無怪乎山中老僧多長壽,多半是常喝山泉的緣故了。不過,現代人崇尚喝礦泉水,與茶聖陸羽相比,那可是晚了千年了。

從我記事起,白雲泉似乎從沒枯竭過。因為每次遊山,我總要去看望它,就像看望一位兒時的朋友,聽它琤的心語,看它潔白的容顏。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山裏人也不甘寂寞,他們意識到無形資產的價值:“白雲泉”三個字就是無價之寶。他們把千年前的白居易請到岩壁上,那首古詩二十八個字全用紅漆描過,讓遊人老遠就能看見。白雲泉名聲大噪,很是吸引了遠近的不少遊客。他們喝著用自來水煮過泡就的綠茶,想象著白樂天以茶當酒微醺後的吟哦:“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那份悠閑,那份灑脫,真是絕妙感覺,味道好極了。爾後,踩著輕快的步子,樂哉悠哉地下山而去。

在茶樓北側,白雲泉依然不緊不慢默默地流著。沒人懷疑杯中之物的真假,他們寧願相信自己的感覺。其實這本不是最主要的,山裏人收獲錢財,遊人收獲的則是快樂和滿足,各有所得,豈不快哉,而那默默流淌著的白雲山泉,也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千載重複之中,實現著自己對生命的超越。

偏有一位自命不凡的作家出言不遜:“麵對著這麼多的桂冠,這股小小的山泉或許會覺得受之有愧吧?它實在是太纖弱、太渺小了,全仗著詩人墨客的多情,它才得以名傳四方。”是的,白雲泉隻不過是一線涓涓細流,它根本沒有資格與浩瀚江河相比,也不配與氣勢磅礴的山中瀑布相提並論,可它是一個生命,是大山不息的精魂,盡管弱小,卻一刻也沒有停止過追求。它不慕紅塵的繁華,隻留戀山間的清風和明月。它默默無聞地從遠古流到今天流向未來,隻那麼細細的一線,卻千年不竭。這份執著,這份自信,難道不正是我們所苦苦追尋的一種生命境界嗎?

白雲泉,願你不息的生命與大山一樣永恒。

畢沅三寫梅花詩

畢沅是清代太倉州鎮洋縣人,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已去世,母子兩人相依為命。畢沅的母親張藻是婁東著名女詩人,為“西泠十子”之一,才華橫溢,學識淵純。畢沅六歲時,張夫人就教他《詩經》、《離騷》;到十歲時,畢沅已經通曉音韻,能詩善文,被人們稱為“神童”。

看到沾沾自喜的畢沅,張夫人心中有些擔憂,怕他聽慣了讚揚聲,從此不思進取,成為當代仲永。於是,她咬咬牙,把年僅十餘歲的小畢沅隻身送到百裏之外的木瀆鎮,拜在了著名詩人沈德潛的門下。沈德潛的學館之中有不少富家子弟,他們大都在木瀆鎮上構築別業,飲食起居有家眷僮兒相伴,衣食無憂,生活舒適。而畢沅家貧,不要說購地起屋,就連高檔一些的客棧都住不起,隻能孤身租住在鎮郊靈岩山麓的一農戶家中,條件十分艱苦。因此,也常遭那些富家公子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