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前子憑著一雙魔杖征服了黃山,他的無畏和才氣也征服了我們,車前子成了我們這群文學青年心中的偶像。其實,在他的身邊從來就不乏崇拜者、追隨者,用現今流行的稱謂就是“粉絲”,如雲。但是,他卻選擇了遠行。多少年來,他把足跡踏遍名山大川,僅黃山就是五上其巔,魔杖到處,美文如花盛開,好朋友們從文章中便可大致解讀出他的行跡。
這幾年我一直在想車前子的遠行之謎,是為了逃避還是尋覓,抑或兩者兼有?昨日的文學青年如今都已“奔五”,大多已從狹窄的文學小徑退出,蟄伏於世俗的草叢之中,做一個成熟練達的隱者,偶爾也會翻讀一下舊作,緬懷那段早已冷卻的激情。而最近與車前子的幾次聚會,感受到他依舊“癲狂”的激情和旺盛勃發的創作欲望,還有對生活的達觀和關注,我似乎隱隱明白了他的選擇。他是在用他的一雙拐杖丈量世態,詮釋真情。他的遠行,是為了逃避同流和麻木,是在為激情飛揚儲蓄能源,是在為沉重的生活長一雙詩意的翅膀。
車前子是一味藥。
不過,車前子藥香四溢,根卻仍在蘇州。遠行一段時日的車前子必定會回到蘇州,找一些“死黨”喝酒品茶,或四處尋訪美食佳肴,一不小心竟吃出個“美食家車前子”來,在美食界小有名氣,許多美食節競相邀他做評委。車前子做評委有個習慣,麵對紛至而來賞心悅目的美味,他總會忍不住酒癮發作,大呼“拿啤酒來”,呷一口酒吃一口菜,不亦樂乎。
於是,車前子的文章中總會散出些酒的微醺菜的姿色來,令讀者閱來漸入佳境,醉眼惺忪,喃喃言道:好花好天,能飲一杯無?
小院風景
從我家二樓的書房隔窗望去,屋後那家的小院盡收眼底。
經常有人光顧我們這片住宅小區,有閑逛的,也有來參觀式樣造型爾後回去仿造的。看後說法很多,有一點卻是相同,都說這裏的人有錢,是貴族小區。其實,他們大多隻是在圍牆外轉悠,圍牆內的世界那才真叫精彩呢。那考究的裝潢,高檔的家具,豪華的燈飾,進口的潔具,不讓你看個眼花繚亂才怪呢,恍若進了四星級賓館。不過,也有例外的。就說屋後那戶人家,處於這樣一個“貴族村”中,倒有些“雞立鶴群”了。
他們是今年五六月間搬來的。喬遷那天,碰到女主人,五十來歲,穿著樸素得很,見了人總是滿臉笑容地搭話:“好弟,今後搭俉篤(你們)做鄉鄰哉。”
熟悉了,我也常去她家坐坐。見屋裏沒有絲毫裝修過的痕跡,水泥地,紙筋牆,客堂裏擺了一隻普通的八仙桌,臥室裏有一張鄉下搬來的老式床,此外再無值錢的家具。閑聊中得知女主人姓張,老家在渡村鄉下,生一男一女,女兒已出嫁,兒子師專畢業後分配在這裏的一所村小學,女朋友是本地人,夠結婚條件了,但單位拿不到房子,所以隻得舉債買地在這裏蓋了“兩上兩下”,老兩口也搬來一起住,隻是工作暫時還沒著落。沒有工作靠什麼生活?我為他們日後的生計暗暗有些擔心。張阿姨卻一點也不犯愁,很自信地說:“伲有兩雙手,想想總歸餓勿煞格。”
五六月間正是百花齊放的季節,站在我家陽台上,看得見左鄰右舍的小小庭院裏擠滿了各種名貴的花木,觀葉類的有鐵樹、銀杉、巴西木,觀花類的有牡丹、山茶、杜鵑花,還有雀梅、榆樹等古樁盆景,儼然一個小花園。春天是不分貧富貴賤的,此時,張阿姨家的小院裏同樣是春色滿院,各式花草開得也蠻熱鬧。鳳仙、玫瑰、美人蕉、野薔薇、太陽花、一串紅……雖然沒有一株是名貴品種,淨是些不上檔次,不登大雅之類,但五顏六色,倒也不乏生機。也許是為了省錢,張阿姨家的小院沒有砌那高大氣派的牆門頭,沒有蓋那古色古香的琉璃瓦,隻是普通的柵欄式,沒一點防盜性,站在路上可以看見屋裏的一切。這樣,倒是方便了在附近施工的那些外地建築工人,他們時常站在大路上,隔牆欣賞那些他們異常熟識的花草。院子裏的每一種花,他們都叫得出名字。看到這些花,他們似乎聞到了家鄉春天的氣息,那熟悉的花香,似乎從家鄉的田野飄來,那麼親切、溫馨。這時候,張阿姨總是打開院門,熱情相邀那些外來工人進院,在那些花草叢中指指點點,不無自豪地說:“這幾棵薔薇花是伲兒子的學生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