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淨上)一般世事兩般情,農喜天陰客喜晴。同是三年逢歲考[三年逢歲考:會考即會試,是中國古代科舉製度中的中央考試,明清兩代每三年在京城舉行一次。考中者稱貢士,經殿試合格後稱進士。],學官偏喜秀才驚。下官汪仲襄,正要進京會試,不想宗師歲考[宗師歲考:宗師本是漢魏時掌管郡國宗室子弟訓導的官名,後來亦稱為眾人尊崇奉為師表的人。此處宗師則指比縣學更高一級的學官;此處歲考指明代提學官和清代學政,每年對所屬府﹑州﹑縣生員﹑廩生舉行的考試,分別優劣,酌定賞罰。凡府﹑州﹑縣的生員﹑增生﹑廩生皆須應歲考。]牌到。我想教官望歲,與農夫望歲一般,怎肯丟了這看得見的好稻,去耕那未必熟的荒田!且等收了新生的束修[束修:古代學生與教師初見麵時奉贈的禮物。],連夜趕去未遲。如今下馬期促,不免教書辦、門子分付一番。書辦、門子那裏?(末、醜上)學裏堂官長吃素,兩齋合買三斤腐。書房終日冷清清,門子堪稱眾父父[眾父父:指天,老天爺。《莊子.天地》:“﹝齧缺﹞可以為眾父,而不可以為眾父父。”馬其昶注:“眾父父,祖之所自出,則配天者也。”《宋史.樂誌十三》:“天人和同,恩澤洋普,億載萬年,為眾父父。”此處“門子堪稱眾父父”,戲稱門子是老天爺。]。書辦、門子俟候[俟候:俟(sì),等待;俟候,等候。]。(副淨)自我老爺到任以來,這些秀才大半不來相見。如今學院按臨,諒他沒有奇門遁法[奇門遁法:一種占卜預測之法術,此處指隱匿逃逸之術。],你們去逐個喚來見我。
[雙調過曲.玉胞肚]沿街相等,見生員一拖便行。算束修加利三年,送贄儀極少三星[算束修加利三年,送贄儀極少三星:計算“束修”要加三年之利,送贄儀最少三錢銀子。此二句喻教官之貪婪。“贄儀”也指學生饋贈給老師的禮品,明代焦竑《玉堂叢語》卷之五《廉介》(《玉堂叢語》,中華書局2007年版):“今動曰贄儀,而不羞於入。”星,本指衡器上記數的點,也作為量詞用,指兩以下的數量單位,銀子一錢叫一星。《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第八十五回:“向袖中取出白金三星,充藥資之禮。”三星,三錢也。(感謝黃強教授幫助)]。還有一件,那拜帖上切不可教他寫字,隻要個空頭拜帖莫書名,好待我彙賣街坊也值數分[彙賣街坊也值數分:把送來的禮物倒賣也值許多銀子。]。
(醜、末)稟問老爺:優行、劣行[優行、劣行:優等品學、劣等品學。],可曾定下那幾個?(副淨)優行比劣行不同,開了優行的,就考了六等,也還複得前程,富家子弟,自來夤緣[夤緣:音yínyuán,攀附、拉攏,向上巴結。《舊唐書.令孤楚牛僧孺傳讚》:“喬鬆孤立,蘿蔦夤緣,柔附淩雲,豈曰能賢。”],那劣行隻有一個也罷了。我聞得有個周公夢,酗酒呼盧[呼盧:賭博。],宿娼包訟[包訟:指古代訟師包打官司,從中獲利,常常有地痞流氓為之。],件件都備。況我到任至今不來一見,就把他開去罷了。(末、醜)老爺隻曉得開優行的舊規,還不知開劣行的新竅。須把那富家子弟,逐個敲磨過去,先要開這幾個;待他修削了,又要開那幾個。老爺會試的盤費,就出在這裏麵了。(副淨大笑介)你們倒是兩個理財裕國的忠臣,就依卿所奏。
[前腔]嘉謨[嘉謨:良策宏謨。《爾雅.釋詁》:“謨,謀也。”]堪聽,拜昌言[昌言:善言。]、名書禦屏[禦屏:古代皇帝用的屏風。宋田錫《禦覽序》:“可以銘於座隅者,書於禦屏;可以用於帝道者,錄為禦覽。”宋周密《齊東野語.潘庭堅王實之》:“上怒不答,徑轉禦屏。”明唐順之《贈春岩王尹朝京》詩:“此行人共羨,名在禦屏前。”]。全靠你這積書房狡猾如油,老門官乖巧成精;三年隻望得一次,你們須要協力扶持,我老爺有個大富,你們也有個小富。家隨國富不虧卿,萬取千焉有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