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精練的語言和冷峻的敘事強化了作品的風格。應該說,《英雄無語》的故事性容量很大,“爺爺”作為一名“特科”中堅人物,有許多傳奇事跡可以鋪陳,如“楓林橋搶救彭湃”、“擊斃叛徒白鑫”、“給中央紅軍送絕密情報”、“父子相見”、“與英雄的會麵”等情節,都極富戲劇性,如果鋪開了寫,既會增加小說篇幅,又會增強可讀性,也會收到很好的效果。但是,項小米沒有按這條路走下去,沒有去刻意追求故事的驚險奇巧,而在幹淨、準確、精練、簡約的語言敘述中,堅持貫徹了一種冷峻、沉著、從容、客觀的敘事風格,克服了女作家中常見的絮叨、拖遝與瑣屑,凸顯了作家思辨的深邃與藝術追求上的大度,從而形成了一種在女性中難得一見的將柔婉與力量、抒情與思辨較完美結合的小說風格,較好地體現了“紫色英雄”或“英雄無語”的複雜、深沉和銳利的魅力。這是項小米的個性使然,也是她的修煉所至,是她長期經曆編輯職業磨煉之後水到渠成的自然結果。
作品的不足之處是,“爺爺”、申建以及對作為客家文化之根的“遷徙詩”的發掘這三條線索沒能做到很好地融會貫通,素材的真實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作者想像力的發揮。
薑安的《走出硝煙的女神》(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08年版)是向新中國成立50周年獻禮的三部軍旅長篇小說之一,並被拍成電影、電視劇,引起廣泛的社會關注。
作品寫的是1948年秋天,第一野戰軍部分身懷六甲的女軍人因不便隨大部隊行動,組成了一支特別的隊伍——孕婦隊。這支孕婦隊由50名孕婦、兩個孩子、一名軍醫和一個警衛班組成。她們在隊長陳大蔓的帶領下,從1948年秋到1949年7月,曆時9個月,衝破敵人的圍追堵截,經曆重重艱難險阻,終於走出戰爭的硝煙,勝利抵達目的地。50名孕婦全部安然無恙,同時50個新中國的同齡人陸續誕生,而護衛她們的警衛戰士卻全部壯烈犧牲。
其藝術特點主要有三:
一是取材獨特,視角新穎。《走出硝煙的女神》雖然是一部革命曆史題材作品,但它表現的曆史卻又不同於我們所熟知的五六十年代以“三紅一創”為代表的革命曆史題材作品,也不同於新時期以來的曆史戰爭小說,而是帶有明確的女性寫作印記。作品把故事置於解放戰爭的大環境下,但沒有正麵去表現戰爭,而是敘述一群喪失戰鬥能力的孕婦軍人,在生理的特殊階段如何穿越生死考驗,走向勝利的曆程。並且通過展露這群特殊女兵各自的往事與現狀、生活與心靈、精神創傷與嚴酷處境,從女性和新生命的孕育者的角度,揭示了戰爭的嚴峻和殘酷,也為這些在特定曆史時期承受比男性更多的痛苦和使命的巾幗英雄,譜寫了獨特的頌歌。
二是塑造了一群鮮明的革命女性形象。一般說來,戰爭生活中的女性既是偉大的,也是悲劇性的,這在許多作品中已屢見不鮮,而對於那些懷孕了的女性們,更是要承受許多常人想像不到的困難和危險。生死關頭,她們必須憑借自身頑強的意誌和對生命的熱愛,勇敢地麵對槍林彈雨,經曆殘酷的考驗,拯救自己和所孕育的新生命。冰姑、劉雪鳴、孫誌堅、梅子、苦女、小鳳等人,出身不同,參加革命的時間長短不一,性格和感情經曆各異,懷孕時的身體狀況也好壞不一,然而她們所麵臨的考驗是相同的。在隊長陳大蔓的帶領下,在與險惡環境和生理極限的較量中,包括受過嚴重心靈和情感創傷的陳大蔓,她們或由軟弱變為堅強,或由狹隘變為寬厚,或由渺小變為高大,既安全產下腹中新生命,人格和意誌也完成了一次洗禮和升華。
三是以特殊方式直麵“生”與“死”這一軍旅文學的重要主題,豐富了軍旅文學的內涵。50名孕婦是新生命的載體,然而她們麵對的卻是無情的死的危險。這種危險有的來自敵人的子彈,有的來自難產或病魔的糾纏,還有的來自親人噩耗的精神考驗。50個鮮活的生命誕生了,可是,阿霞的丈夫在戰鬥中陣亡了,梅子的愛人在白區成為叛徒,劉雪鳴在政治上獲得新生和女兒呱呱落地之際卻因失血過多而死……還有負責保衛她們的16名戰士以及擔架員黑小等人也因此犧牲。作品以此為對比,描寫了新生命誕生的艱難。這就讓讀者時時麵對和思索戰爭中的生與死的問題,並通過生死對立的形式揭示戰爭最本質的內容,使作品具有了相當強的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