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麻婆子大約五六十歲,穿著一件髒不拉唧的花裙子,頭上帶著一朵早就枯萎的黃花,麵目無神,我被她拉著走到一間屋子裏麵,這間屋子外麵都是廢墟,這是瓦礫堆裏碩果僅存的一處建築,屋子裏沒有亮燈,她伸手點亮,又把屋門關上。
“跟婆婆說說,你是幹什麼來的?”
“怎麼,來的人都要盤問嗎?你們這兒可是夠仔細的。”
“閑話少說,婆婆隻問你,你是不是從玉涼山薛家來的?你明說,我要是發現你是個不說真話的,那婆婆我可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她突然一笑,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逃荒來的。”
“哦……河南的?還是安徽的?”
“口外的。”
“這不對啊,口外的人說話沒你這樣的,你可別誆騙你婆婆。”
“我指天發誓,千真萬確,口外不是有一座野狼山嗎?我就在那座山上住著。這不是老毛子占了老家嗎?實在沒辦法,一路輾轉,不巧這一路都在打仗,我也是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可算找到一個活人,還是響馬的強盜,我這命真是苦啊。”
“哈哈,”她忽然發出無比稚嫩的聲音,“那你今天是撞到了,我不管你是不是騙我,現在你一切聽我的口令,我保證你出去了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她毫不顧忌,用力撕下臉上的一張緊貼麵皮的麵具,展露出來的是一張吹彈可破的臉蛋。她這副尊容,別說當我婆婆,就是當我妹妹,年紀還不夠,剛才真是瞎了眼,怎麼隔著一塊麵具就看不出身份了?
“我先給你過一個切口,咱們道上麵講的是紅橙黃綠青藍紫,骨肉相連是一家,白門左右塵間事,諸事不問黑魔人。小兄弟,我看你也不是普通百姓,報一下門庭,說不定咱們真是一家人呢。”
什麼紅黃藍綠,我一竅不通,以前也聽叔爺講過,不過這都是耳旁風,現在早就一點都沒印象了。不過聽她這麼說,黑白兩門是比較特殊的,我實在想不出的答案,就把自己當年誤入藍燈照的事情說了一通。
“嗯,既然如此,那你叫我婆婆就一點也不虧,我是白門的掌門弟子,論資排輩比你藍統領還要高一些,你別不高興……不過這樣也好,到底是自家人,你要是胡亂,我可就給你藍教主通風報信,你教主的手段我有所耳聞,我勸你還是不要生事。”
這女娃子年紀輕輕,口氣倒是不小,不過我感覺這夥人不是簡簡單單的土匪,八成還有別的生意,到時候敲詐一筆,這輩子可就是衣食無憂揮金如土了。眼下隻能順著她說道,“是,婆婆,我一定聽你的話。”
“乖,婆婆現在這個身份還不能暴露,所以你也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告訴你,這幾個人我也是不怎麼熟,他們看我醜陋,也不理睬我,可也不放我走,我估計他們還有派上我的時候,到時候你跟我一起,我帶你去一個你做夢也想不到的地方。”
也是奇怪,這麼長時間了,竟然沒有人打擾。那些人就是那麼放心?
“當然放心,一個牙都掉光的老婆子,隻要守住出口,跑不掉,就不用管,誰來看我?再說我早就打點過了,你不用擔心。行,你小子趕的點兒不錯,要是晚一點,找了一個黑門的,那就輪不上你什麼事了。”
“黑門?啥是黑門?”
“你啊,什麼都不知道還來跑江湖,黑門就是那些會法術,能呼風喚雨的家夥,你是沒這眼福了,我也是隻見過一次,那時候我才十歲,聽說江邊有人決鬥,就跑過去,隻見一個人站在雲頭,手上放出雷電,而另一個人站在一團黑霧裏麵,十多個影子替他拚命。”
她說著忽然停下,緩緩說道,“你這小子別說還真有一點像是那個站在地上的,我們這幾門都怕黑門,這是實話,以後你見到黑門的,千萬不要招惹他們,有人說他們家的教主是九天玄女化身,非要和黑門的人決鬥,可是最後都沒有活下來。好了,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咱們出發吧。”
她說著把那張蒼老的麵具貼到臉上,我看著這張毫無破綻的麵孔,想象不到這是剛才那個小女孩,她整理好頭發,擺弄出一副被人淩辱的樣子,抬頭看了我一眼,“領子拉開一點,別露餡了。”
她推門走出去,順手把一錠銀子塞在一個守門的手上,那人像是一個啞巴,衝遠處揮了揮手,這時候遠處響起一聲哨子聲,啞巴受了指令,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原來這道門外麵還鎖著一條鏈子,沒有鑰匙隻有很窄的門縫,隻有打開了人才能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