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一是一周的第一天,交待事項特別多,章義舍導師蒂安娜的說話內容也比平常來得廣泛。
她環視教室裏的學生一圈,叮嚀似地說明。
“本周起實技的形態有所改變,將進行寄宿舍間的對抗賽。”
發出騷動聲,但是音量沒有很大,應該是因為很多學生已經有所耳聞。
寄宿舍的對抗賽能自然提振士氣,因為這攸關自己所屬團體的自尊心。這點不隻在實技上如此,在運動競賽和學科成績也一樣。
學校方麵為了讓這一切變成良性的競爭意識,也為優勝的班準備了各式各樣的獎勵。雖然不是現金,但獎品有獎狀、特別假、外出許可、優先使用各種設施的特權等。
“本來應該要在寄宿舍內進行選拔賽。畢竟這攸關寄宿舍的名譽,要派優秀的班出賽。但是,今年起改變了規則。”
喧鬧聲頓時消失,所有人等待蒂安娜說下去。
“所有的班都要出賽,將以循環賽的形式進行對抗賽。因為這是課程的一環,不允許棄權。”
響起不同於剛才的嘩然。
寄宿舍對抗賽有著濃濃的活動意味,一向被視為等同於體育祭。然而她表示今年起不再是如此。
根據蒂安娜的說法,是“因為迫於情勢”。對負責打倒拉魯瓦的少女戰士的需求與日俱增,因此校方也被迫重新審視教程。被提出來檢討的對象就是寄宿舍對抗賽。會議中也有出現廢止案,但是笠置校長反而提出將循環賽變成課業一環的提案,目的是借由讓學生習慣戰鬥,強化個人技術與團體技術。
因為是循環賽,比賽不會在一天比完。對抗賽賽期約莫為一個月。
形態上與寄宿舍內的班別團體戰一樣,不過為了更接近實戰,將擴大戰場,時間也包括夜間。
“勝負的判定很簡單,隻要打倒對手,幸存下來就算勝利。提供給優秀寄宿舍和勝利班的獎勵與以往一樣,大家不用擔心。也可以優先使用KTV唷!”
教室角落有人舉手。
“請問。”
“什麼事?”
“您說所有的班都要參加……”
舉手的是和泉真帆,四班的班長。
“但是章義舍隻有我們這些人。不調整班數嗎?”
“啊,我剛才沒說是吧。這是依學年區分的競賽,隻有一年級生參加,不過是全體參加。目的在於提升技術,要全班參加是有意義的。采用積分製,更便於區分勝者和敗者。遲早會擴大成全學年聯合舉行的對抗賽,不過現在還不用擔心那部分。”
“我想,我們和其他寄宿舍在班數上會有差距。”
章義舍的情況還算好,有些寄宿舍早已將人員減少的班解散。尤其是上一次的拉魯瓦攻擊中出現了重傷者,要整合所有寄宿舍的班數根本不可能。
“這是沒辦法的事。相反地,比賽的間隔可以由學生自行斟情調整。想休息時,隻要定下休養期間即可。但要是休過頭,比賽會集中在後半唷。”
一般課程也將配合賽事調整。
“賽程和對戰班都做成表格了。”
蒂安娜秀出大張的紙。
“古循,把它貼在教室後麵。要影印可以,但是不能帶回去。”
蒂安娜又說明了其他事項,但是大家的意識早已飛到對抗賽上了。
隻不過,那並非期待某項活動將至的興奮之情。蒂安娜“迫於情勢”的解釋,讓大家感受到難以形容的煩悶感。
雖說三瀧高中的學生遲早都要投入與拉魯瓦的戰鬥,但畢竟現在還是在學身份,總認為正式戰鬥是很久以後的事。何況她們才一年級。
然而蒂安娜的這席話,讓她們親身感受到了情勢的緊迫。真正的戰鬥正逐漸逼近,動搖是理所當然的事。
佑鹿低聲呻吟。榛名說得沒錯,他了解到“拜托不要選我”的想法是多麼沒有意義。即使就個人技術去想,不戰鬥的選項不但毫無意義,到頭來隻會陷自己於險境。
下課時間到了。所有人都沒有從座位起身,也沒有走出教室。
五十鈴將對戰表貼到教室後方,人潮旋即湧上。
“不要擠。”
五十鈴警告大家,但是沒什麼效果。
“戰程表不會逃走。我會做成個人用簡介分發給大家,請等到那時候。”
話雖如此,想早點確認是人之常情。
表上記載了對戰者的寄宿舍、學年和班別。除此之外,還寫了班員的名字,相當詳盡。
看到對戰名單的學生,發出了各種聲音。
“哇,我是第一天。”
“我們對上長樂舍耶,怎麼會這樣。”
“對手是含耀舍的一年級。真讓人躍躍欲試呢。”
悲喜交加。即使是三十多人的班級,反應也是五花八門。當然,日期可以自行調整,不過對手遲早都要對上。
佑鹿從後方凝視著對戰表。
戰程不是太吃緊。先和含耀舍對上,然後依序是永嘉舍、長樂舍。
(這樣看起來相當多呢……)
現在還不到討論對策的時候,但很快就會需要。
他再看一次表。看來校方似乎舍棄了隨機對戰,而是從最小的班號依序開始,井然有序。
(嗯?)
在對戰對手,含耀舍一年二班裏,有個名字引起他的注意。葉島野分。名字本身很平凡,有點像男生的名字。
(好像在哪裏聽過……)
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呢?
他突然往旁邊一看,是雪風。
還是那副表情。
“聽說要比賽了。”
“……”
沒有回答。佑鹿也沒有期待。
“喂……你覺得隻靠我、你和星村,有辦法和其他寄宿舍對戰嗎?”
“……你,打算認真戰鬥?”
雪風沒有看向佑鹿。
“星村也就算了,你想用那把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場的武器做什麼?隻會落得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敗的下場。”
聽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好歹我也有在上次的戰鬥中支援你吧。”
“就是這樣我才說的。其他寄宿舍的同學也不是笨蛋,一定會研究的啦。就算那樣,你也使得出更強的力量?”
佑鹿沉默了。單憑不算差的刀術,別說是雪風了,他連其他女同學也敵不過。即使拜某種特殊技能之賜而得以勉強獲勝,基本上還是不可靠。
“我不是不承認你的能力。”
她是在給我建議嗎?她補充道:
“上次的戰鬥多虧了你。但是光依賴特殊技能,遲早會被絆倒。一旦被絆倒,就沒辦法重新振作。房子必須建立在牢固的地基上。”
她說得沒錯。奇計是在有正攻法的情況下才能發揮效用。
但也用不著講成這樣吧。我自認為有幫到雪風,也覺得彼此的距離縮短了,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這女人真難相處。我不得不這麼想。
“這我也知道啊。”
佑鹿感到些許煩燥。
“我隻能做現在做得到的事。既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悲觀,而是要在現狀中找出做法。”
“……”
雪風一如往常般沒有回答。
“我會努力去做。”
佑鹿回答,把頭轉回前方。
他在心中咂舌。我很清楚雪風想說什麼。如果太依賴特別技能,一旦發生事情時將危及性命。因為是與拉魯瓦對戰,如同字麵之意,確實會致命。
也就是光努力是不夠的,必須做出成果。佑鹿呆呆地想。
三瀧高中如其名,是取自三條瀑布。瀑布位於鷹尾山,清泉從河川注入池塘。這些景物都座落在學校腹地內,讓大多數來客為之訝然。
放學後,佑鹿獨自走向鷹尾山。
手上拿著他的武器短刀。這所學校的學生有義務持有對抗拉魯瓦用的武器。武器以日本刀居多,當中也有洋劍和短彎刀。
佑鹿的武器在裏麵算是特別短小。畢竟刀刃隻有六寸左右,比流氓的小刀還不夠看。他曾怨歎為什麼自己是這種刀啊,得到的答案卻是“沒辦法,這是阿尼瑪斯選的”。
他正朝煉製出這把武器的煉刀師住處走去。
登上山路。平地雖然有鋪路,到這一帶卻突然泥土外露。現在因為天氣晴朗還無所謂,要是雨天,腳下應該會滿是泥濘吧。
遠方傳來小鳥的鳴叫聲;如果傾耳聆聽,還能聽到溪流的潺潺聲,散發出些許異國氛圍。
視野豁然開朗,出現了小河。小屋就蓋在那附近。
煙囪裏飄出輕煙。
佑鹿走近屋子,禮貌性地敲了二、三下門。
“呃,梅貝魯?梅貝魯小姐,在嗎?”
喊了幾聲,從裏麵傳來“什麼事?”的聲音。佑鹿走進門。
“可以打擾一下嗎?”
“哪有什麼好不好,自己進來就……喔!”
出來的是一位個頭嬌小,宛如小學生般的女孩子。金發碧眼,唯獨口吻很老成。
“是敷波啊!”
“喔,你記得我的名字啊。”
“男生很罕見,就算不想記也會記住。”
“那正好,我有事找你。”
梅貝魯·艾克瑪斯·白神哼了一聲。
“真沒禮貌。找我什麼事?”
“我可以進去嗎?”
“你不是已經進來了。”
因為沒有被趕出去,佑鹿走入小屋內。
裏麵是泥土地麵,壁麵附近有個巨大的爐灶。旁邊堆著木材,還有鐵礦砂堆成的砂丘。
這名煉刀師外表像個少女,本人也自稱十一歲,但是沒有人相信。她是威爾斯人,接受校長的聘請而來。除此之外的來曆則不明。
她瞄一眼灶內,確認火勢。
“雪風沒來啊?”
“我們隻是同班,平常都各管各的。”
由於雪風偏好孤獨,照麵的時間反而比較少。
“她一定是在哪裏進行訓練吧。”
“我特別幫她準備好磨刀石了說。”
“還是要我轉交給她?”
“不用做到這樣。她有說會來拿。”
梅貝魯用手巾擦手,拿出茶罐和茶杯。
“敷波你來做什麼?”
“這個,你冶煉的武器。”
佑鹿秀出自己的短刀。
“喔,有名字了嗎?”
“不,還沒。”
隻要運用自如到刀子宛若身體的一部分,腦中就會自然浮現出刀名。比方說雪風的日本刀就叫綠千丈山颪。佑鹿的武器還沒有名字。
“要修行。隻要經常使用,總有一天刀子會告訴你。”
“是這樣沒錯啦。”
佑鹿在泥土地麵蹲下。
“可是總覺得時間不夠。”
“怎麼?”
“據說寄宿舍的對抗賽要開始了。”
“我有聽說,今年真早啊。”
“說是因為情勢的變化。”
佑鹿將從蒂安娜那裏聽來的事解釋給梅貝魯聽。她似乎已經知道了大致的情況,隻是輕輕附和。
“那就更要修行。不需要專程來這個地方吧?”
“我有點事找你。”
“什麼?”
“關於這把刀。”
佑鹿取出自己的短刀。
“雖然是我的武器,可是我完全不了解它的特色。我是希望你能給點提示才來的。”
佑鹿缺少的東西很多。如果問該從哪裏著手,應該會得到“全部”的答案吧。幸好在戰術方麵,他透過閱讀、研究書而有了判斷力,因此才會將目標鎖定在武器上。
聲音老成的少女在條凳上坐下,拍落草鞋上的泥巴。
“武器這玩意兒,是在使用中慢慢適應的。”
“可是一般不是有屬性之類的嗎?這家夥不但沒有屬性,之前還曾經斷過一次,卻在賽前自行修複了耶。不是很奇怪嗎?”
梅貝魯一邊發出“嗯嗯”的聲音,一邊拿起短刀。
“這是你打造的刀,你知道什麼嗎?”
“……這,我也不清楚呐。”
“怎麼會!”
“老實說,我打造刀子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
她將刀刃的部分對準光線。
“一般即使是剛打造好,也能馬上知道刀的大致狀況,唯獨對這把刀毫無概念。製作時也隻是盡量做出適合的樣子罷了。”
“不知道屬性嗎?”
“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
“五十鈴說是什麼無屬性。”
“喔喔。”
梅貝魯看刀的眼神顯得興致盎然。
“我說梅貝魯小姐,屬性到底是什麼?”
“什麼,你連這個也不知道?”
“我知道有土水火風四種。”
“那是圖方便而取的名稱呐。聰明的學者調查威釋後,判斷可以大致分成四大屬性。因為那個人深受拉丁語影響,便將它命名為ignis(土)、aqua(水)、igncm(火)、ventcs(風),就是這麼回事。”
“它的功能是什麼?”
“什麼啊,你沒學過嗎?”
“因為我是從普通高中轉來的。”
一般高中不會教導拉魯瓦相關事物,擁有的知識量和這裏的人有很大的差距。
“真拿你沒辦法。聽好,威釋是由阿尼瑪斯產生。”
“這我知道。”
“人類的心髒,不管是誰都具備同樣機能,但有男女性別差異對吧?同樣的道理,即使阿尼瑪斯相同,威釋也會產生差異。它被分成可相互抗衡的四大元素。”
“你是說那個吧,火比風強,風比土強,土比水強,水比火強。”
“依其抗衡性則形成循環。至於為什麼會這樣,盡管說法眾說紛紜,據說是為了有效打敗拉魯瓦。說起來,當年隻有一個種類呐。”
“什麼意思?”
“因為拉魯瓦很有韌性啊。不過,研究後發現威釋有個獨特的習慣。啊,說是習慣,可不是睡覺時一定要從左腳上床之類的習慣唷。”
“我知道啦,是指體質上的特征吧。”
“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曾經出現非常強的拉魯瓦。隻會點皮毛的戰娘根本打不倒它。後來是在慘烈的犧牲下將它打倒,調查後確定它具有威釋的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