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戰略偵察·第二階段
第一節
被博卡少校叫進他的辦公室後,零第一次見到了桂城少尉的真人。少校向零介紹桂城少尉的時候,他向零敬了禮,但是卻漠無表情,甚至沒說一聲
‘請多關照’,一直沉默不語著。
跟想象的完全一樣,零想。
他不是因為‘自己不應該被派到這樣的部隊,這是明顯的降職’這類想法才擺臉色給別人看的,而且也不是說並沒有取悅別人,和這邊友好交際的能力,隻是,他認為沒有必要說什麼,因為這麼想,所以他什麼都不說。
真是的,這個家夥還真是和自己一模一樣,零無奈地想,否則的話,估計自己可能跟這家夥一樣緊張地思索要找什麼話題了。
“我是深井大尉。”零做了自我介紹。
“是特殊戰的一號機.雪風的駕駛員。”
“我聽過你的傳聞,你是位優秀的Sylphid駕駛員。”聽完零的介紹後,桂城少尉這麼說道。
“但是,對於新機種MAVE的飛行時間你和新人是一樣的吧。”
“說的沒錯。正是如此。”零意識到自己漸漸滲出往上湧來的怒意,克製下這股不滿,他問道:
“你想要說明什麼?”
“就是說,作為MAVE的駕駛員你的技術還是個未知數。”
“然後呢?”
“不必贅言,作為MAVE的電子戰鬥員我也是個新人。如果連作為駕駛員的你也同樣是新人,發生不測事態的可能性就會相當高。”
“所以呢?”
“所以,如果一旦真發生了什麼不測,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就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說,我會把責任推給你是嗎?難道倫巴特上校特地囑咐過你,要這麼提防我嗎?”
“不是的,大尉。”還是繼續漠然的表情,桂城少尉回答道。“我隻是陳述了個人的希望而已。我認為這些事情早點說明比較好——”。
“現在的你,還不知道是否具有成為雪風電子戰操作員的能力,就已經在這裏說什麼希望!不過算了,既然你要這麼說,那我話也先說在前頭,在雪風機上,我既是機長也是指揮。給我聽從命令。假使我說,一切都是電子戰操作員的責任,那麼就不管你的什麼希望,就都是你的責任。希望你好好記著。”
“沒想到特殊戰裏會有擺老大派頭的人在啊。”桂城少尉嘟囔似地說道,
“尤其是你,跟我聽到的完全不一樣啊——”
“老大和指揮是不同的。”博卡少校突然插嘴說到。
“要做老大,即使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也可以,但是指揮卻不行。在特殊戰有的隻是指揮,不會有笨蛋存在的餘地。桂城少尉,隻要你從雪風上下來後,我想你就會了解特殊戰的環境是多麼適合你了。——其他還有要對深井大尉說的話嗎?
”
“不,沒有了,少校。”
“關於你的初次任務和傳達給你的一樣,我會期待你的奮鬥。你可以退下了。”
“是,博卡少校,我先告辭。”
“請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零突然叫住敬完禮正要退下的桂城少尉。
“請問是什麼?”少尉問。
“你帶著自己的鏡子嗎?”
“什麼?”
“鏡子。用來看自己臉的工具。”
“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請問為什麼要問這個?”
“什麼意思你不用追究。我在問你,是否身上帶有作為私人物品的鏡子。”
“……如果是電動剃須刀上附帶的鏡子的話,是,我有帶著。”
“知道了,我期待你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電子戰操作員。你可以走了。”
“是,大尉,我告辭了。”
看著桂城少尉離開辦公室後,博卡少校‘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
“深井大尉,你也可以退下了哦。”博卡少校說,
“幹嘛還留在這裏?”
“少校,在下不是還沒有聽到關於出擊任務的詳細情況嘛?”
“對哦。——不過,還真是傑作啊你,真想讓你看看自己的表情啊。
‘你帶著自己的鏡子嗎?’實在是經典啊。”
“和我預想的一樣,那家夥對自己的臉完全沒興趣,是電動剃須刀上附帶的鏡子的話,想必他能見到的也就是自己歪著的那張臉吧。”
“這就是‘和以前的你一模一樣’的實證是吧,真是I
pro—facting還真是了不起的東西。”笑臉依舊,博卡少校這麼說道。
“不要一直都笑嘻嘻的,真讓人火大。先入為主這點不好,那家夥可不是我,他可是連個招呼都沒打。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沒想到一開頭就先找借口回避責任。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可從來不會為自己找借口——”
“桂城少尉的那些話,我也不認為是借口,他隻是把自己想的說出來而已。
招呼的話,他不是已經向你敬禮了嗎,好了,就算上任的招呼必須要說出口,他雖然沒打招呼不過不也說了有意思的事情了嗎,也就是他對作為組織一員的意識太過稀薄了。和以前的你一模一樣。真是有意思。你看這有必要發火嘛,容易看透不是很好嘛,他一定能起作用,就像過去的你一樣。”
“現在的我就不起作用了嗎?”
“現在的你作為指揮能起非常大的作用。真是驚人的變化啊,讓佛斯大尉來說,就是可以匹敵性格的變化,應該是這麼說吧?一個人能在他的一生中發生如此的變化,對健康的人類來說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精神分裂或多重人格,否則不會輕易發生這種變化。我也是這麼想的。你的情況,應該可以說,是被舊雪風彈出去的那件事成了導火線,引發了這種變化吧——”
“你是說我不正常?”
“佛斯大尉不認為你的性格完完全全地發生了改變。如果要說異常,應該要說過去的你才是。她認為,你一直被壓抑著的一部分性格,由於雪風的關係被解放了出來。不是說山河易改本性難移嘛,脾氣秉性是不會那麼容易改變的,你的靈魂並沒有改變。否則的話,你就等於死過一次了。你有那樣的感覺嗎?”
“我是想說……怎麼可能會有,但是我卻不好說。每當意識到自己是在駕駛著新的雪風,或想到追擊矢頭機的那個時候,一瞬間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那還真的是種打擊。”
“嗯,但是,我想你應該不會因為不滿桂城少尉的一言一行,而導致無法工作吧。我能明白你焦躁的原因,你是因為對自己感到火大吧。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是桂城少尉並不是你。就像剛才你自己說的一樣。你們是毫不相幹的兩個人。誰都不知道桂城少尉將來是否會變得跟你一樣擁有作為指揮的自覺。如果這樣還是不能解消你的焦躁的話,那就去找佛斯大尉商量吧。不過,連在飛行前都需要佛斯大尉照顧的話,這以後的路還真不好走呢。”
“比起我,你更應該擔心那家夥吧。”零說道。
“那家夥,……桂城少尉,可是受了倫巴特上校的指令吧。誰知道那家夥,到底會以情報軍還是特殊戰的立場優先啊?”
“當然是特殊戰了。”博卡少校恢複嚴肅。
“他已經正式調任到我們特殊戰第五飛行戰隊了。我們已經和倫巴特上校達成協議,可以向情報軍傳達桂城少尉得到的情報。但是,關於傳達情報內容的命令,是需要獲得柯莉準將準許由我來下達的,而不是倫巴特上校。”
“就算沒有你的指令,他不是也可以在私下秘密地和倫巴特上校進行聯絡嘛。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吧?”
“根據佛斯大尉的pro-facting,他不會這麼做。桂城少尉隻執行命令。但是必須要注意的是要防止倫巴特上校直接對桂城少尉進行工作,根據佛斯大尉的判斷,桂城少尉會對這種事態有所反應。雖然倫巴特上校已經不能對桂城少尉下達命令了,但是不管怎麼說,上校都是這方麵的行家。隻要他有那個意思,我想他就能從桂城少尉那裏得到必要的情報。以我們這邊的情況,現在根本沒有什麼東西有必要要向上校隱瞞的。不管誰,要說什麼閑話,我們都要實行計劃中的戰略偵察作戰。不能允許任何人來阻擾它。作為情報軍也沒有反對這個計劃的理由。情報軍或倫巴特上校並不是我們特殊戰的敵人。但是,他們也不是同伴。估計桂城少尉就正是如此地行動。他隻為自己感興趣的事物行動。”
“那他現在到底對什麼感興趣?”
“雪風和你。”博卡少校回答零。
“還有你們和迦姆之間的關係。倫巴特上校就是一直這麼鼓吹他,讓他對你們的事產生好奇然後再送他過來的。
根據MAcProⅡ的分析,佛斯大尉就是這麼報告的。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即使不進行pro-facting,我們也能預想得到。但是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佛斯大尉說雖然桂城少尉對你和雪風抱有興趣,但他自身估計沒有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想法。剛開始我想這算什麼事嘛,但是我想起了你的事,又覺得能理解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對於桂城少尉來說,除自己以外的周遭存在都等於是假想。隻有不得不扯上關係的事態對他來說才是現實。但是,他所謂的現實,不是像你或雪風這樣的實物,你們之間的關係對他來說才是現實。管他外部世界到底存不存在,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他對這些事情也不關心。這就是艾迪斯對桂城少尉進行pro-facting得到的結果。”
“……他居然是這樣的想法,有病。”
“看來你已經完全從這病中痊愈了嘛,零。一直到你得到休假為止,你對地球是作為實物存在這回事完全沒有實感吧。還好,佛斯大尉也並沒有說這是種病,也並不稀奇,隻是她說,這樣一來,他卻無法完全地操控雪風了。
因為,既然是不實際存在的事物,怎麼可能有辦法操控好呢。所以零,你不需要擔心桂城少尉會從你手裏奪走雪風啦。”這麼說完的博卡少校又笑了。
“你不要再開我的玩笑了,傑克。”
“對不住呐。”
“讓我聽聽出擊安排吧。”
“明天,9:15時出擊。電子戰操作員是桂城少尉
通常戰術偵察任務。戰鬥偵察空域是迦姆的基地,cookie基地上空。45分鍾前進行簡單指令下達。桂城少尉是新人,這樣可以留點時間給他。作戰的詳細情況跟文件上寫的一樣,有問題嗎?”
“這也是讓桂城少尉熟悉雪風的訓練吧。”
“沒錯。他現在在用電子戰鬥的模擬程序進行訓練。悟性應該不錯。在日本空軍也曾做過相同的工作,不過,以他那種性格,即使優秀,被趕走也是遲早的問題。體力上沒問題。測試結果也顯示,因為身材矮小的關係,即使是在9G的作用力下也不會失去意識。他的詳細經曆你要嗎?”
“不,我不需要。經曆和任務無關。讓我看一下他的體力和反射神經的測試報告就可以了。”
“知道了。複印文本應該在那邊。——有了,就是這個。借你看吧。”
“我看一下就可以了。”
“等一下我必須要出席個會議,是關於上次對richwar基地的偵察的,特殊戰想要繼續獨立地去調查,但是萊特姆中將似乎不太樂意。而且中將也要在這次會議上對上次午餐會我們提出的問題正式給予答複。”
“是戰略偵察軍團還是其他部隊回答?”零掃了一下交到手中的文件,說,
“是因為他們居然問‘特殊戰到底是幹什麼的’吧,中將似乎對此也相當生氣的樣子。”
“也可能是吧,本以為特殊戰應該站在獨立的立場上,出席FAF最高戰略會議的,沒想到卻被這次會議完全無視。因為,在外界看來特殊戰隻不過是萊特姆中將手下的一個組織而已。上麵的人並不了解我們的實力。雖然我想,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的,但是到那時候就已經太遲了,至少,我這麼感覺。”
“反倒是迦姆好像對我們的實力更能做出恰當的評價。”
零掃完文件抬起頭,對專心為了出席會議,整理桌上資料的博卡少校這麼說道。
“少校,你對雪風上次做的預測有什麼想法。如果迦姆成功地使特殊戰和它們站在了同一戰線,那FAF就無法避免地要崩潰。這不是絕對沒有可能性的吧。也有可能,在我們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我們已經采取了迦姆所給予的行動戰略。”
博卡少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零,說,
“如果是為了特殊戰的存活,積極地選擇迦姆的戰略也是可行的。”
“為了存活下去,即使和迦姆聯手也無所謂是嗎?傑克,你是當真的嗎?
”
“……這是柯莉準將說過的話,當然,準將也並不是真的認為在現階段這麼做是我們最好的戰略。但是,即使聽到準將說要和迦姆聯手,我也並不感到吃驚,你也是一樣的吧。不是嗎?你曾說過吧,這場戰鬥,是為了生存而戰,迦姆也是,雪風也是,都是生存競爭的對手。”
“但是,那些話隻是站在我個人立場上說的。特殊戰和FAF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防止迦姆入侵地球啊。——”
“柯莉準將認為,再繼續這樣戰鬥下去,FAF的敗北就隻是時間問題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連到底有多少迦姆混進FAF都不清楚,即便如此還是認為自己能夠打勝的人,這樣的人才更有問題不是嘛。所以,柯莉準將認為,現在我們已經麵臨被迫選擇了。到底是要和FAF一起毀滅呢,還是開始獨立自主的戰鬥。可以說,我們的命運都掌握在她的決斷中了。”
“如果準將下好決斷要和迦姆友好相處的話,”零說,
“我肯定會懷疑,她到底是準將還是迦姆。”
“你要這麼說的話,現在我倒是要這麼懷疑你哦,深井大尉。雪風之所以會做出那樣的預測,有可能就是因為你做的手腳。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柯莉準將這麼說過。倫巴特上校也是因為懷疑有可能你就是迦姆,才要把桂城少尉送進來的。”
“如果我是迦姆的話,那雪風早就識破了不是嗎。”
“這誰知道呢……不過,對於雪風來說,迦姆還確確實實是敵人。如果特殊戰一旦選擇與迦姆為伍的話,那雪風存在的目的也就失去了。到時候,處理那些問題倒還真是會讓人頭疼的事呢。”
“如果說迦姆是生存競爭的對手的話,這場戰爭對雪風來說也一樣,不需要在乎敵我立場。雪風已經不需要外部給予什麼存在目的了,為了獨自的存活,她自己選擇行動。”
“不要把雪風說得跟活的一樣。”
“她是活的。”零堅決地說。
“而且,我也是,活著的。不管我是迦姆還是人類,都無所謂。事實上雪風不就既非迦姆也非人類嘛——”
“如果隻是私人性質的談話,那隨便你要怎麼說,說什麼都行。但是,站在身為組織管理者的立場上的話,就是另一碼事了。私人立場上我對你是不抱有任何懷疑的,可到了組織上每個人也各自堅信自己不是迦姆而行動,每個人都隻相信自己而行動。不過仔細想想的話,特殊戰從以前開始就好像一直是這樣了。按佛斯大尉的話說,特殊戰就是一個集中和管製了那樣隻相信自我的人類的奇跡般的集團。但是,問題就是,FAF卻並不是這樣。”
博卡少校又一次開始整理起文件,一邊清點一邊繼續說,
“不管怎麼說,關於迦姆想要拉我們為伍的這個說法,其實並不是雪風對迦姆進行pro-facting得到結果後雪風自己的預測。隻不過是我們人類對於那個預測結果做出的其中一種解釋而已。關於雪風的那些預測,我們要采取哪種解釋都可以。雖然暖昧不明,但也可以說明這情報量是相當的大。”
“這其實也可以想成是迦姆為了離間特殊戰和FAF,而一直操控著我們吧,少校,我對此相當介意。我們在空中一直戰鬥的對象難道不是迦姆的主力部隊嗎?”
“這一點,才是我們特殊戰一直以來都抱有的疑惑啊。我們想要在對迦姆戰略偵察中明確迦姆主力部隊的所在。就像是地球人之於FAF一樣。我們想要抓住一直躲在背後的迦姆的主力部隊和迦姆的真身。”
“傑克,我想說的是,迦姆的本體有可能不存在什麼實體,而是我們肉眼看不到的事物。有可能它其實就潛藏在我們一直以來收集的情報內部中——”
“你要再繼續想下去,那就不是什麼疑惑而是空想了。”博卡少校合上公文包,說道。
“不能隻一味空想,要更現實地抓住迦姆啊,佛斯大尉也在拚命工作對迦姆進行pro-facting。艾迪斯說過,
‘不要被表麵所蒙蔽’。
這不就像日本的那句俳句嘛‘敵人其在本能寺’*(源自明智光秀假裝出陣討伐毛利勢力,但實際突襲住在本能寺的織田信長的典故,類似中文的聲東擊西)”
“有可能FAF對於特殊戰也是這麼認為的。”
“對於那樣的高危險度局麵,現在正在進行徹底的分析討論。以現狀來看,特殊戰想要脫離FAF獨自存活的可能性幾乎是零,柯莉準將也明白這一點。特殊戰的戰略計算機正在全部運轉,進行對特殊戰的存活模擬試驗。你隻要考慮自己的事就行了,部隊的生死存亡有柯莉準將來考慮,我則是負責兩邊的周旋。總之,就像你曾經說的,事到如今誰都不想死得很滑稽。現在特殊戰可是拚上總戰力在構築自己的存活戰略啊。”
“存活戰略嗎……還真的變成生存競爭了呐。”
“從迦姆送來複製人就可以看出,迦姆已經擬定了對人類的戰略。
它們很有可能像一直以來無視人類那般轉換了戰略。戰況越來越緊急了。但是上麵的人卻不理解戰況到底嚴重到何種地步。很明顯FAF已經陷入非常危險的狀態了。”博卡少校瞄了一眼手表,
“雖然現在根本不是去開萊特姆中將會議的時間,但這個時候我們也無法無視他。”
這麼說完,博卡少校離開辦公桌。
“我們一起出去吧,深井大尉。”
這個辦公室的門在少校出去後會自動鎖上,所以零把少校給的文件放入文件夾後,在博卡少校的催促下出了房間。
第二節
第二天,按照預定,雪風因為出擊任務升到地麵。
自得到新機體MAVE後,這是雪風第一次的常規出擊任務。雪風終於回到常規的出擊任務上了。意識到這一點的零,在一瞬間,突然感慨萬千。終於,漫長的休假和複健結束了,終於,可以回到原本的工作上來了。
還真是漫長的空白期啊。當然這並不是無意義的空白期,因為在這期間,狀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特殊戰認為,迦姆已經不能再無視人類了,柯莉準將對那不能無視人類的迦姆也想挑明決戰……但是,這又怎麼樣,零試著在心裏這麼說著,這些和我無關,我隻是為了不被殺而戰鬥,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但是,零也意識到,自己的立場和以往不再一樣了。特殊戰之所以會這麼迫切地起草新戰略,開端正好是舊雪風和自己的那個事件。身為當事人的自己對於現在的狀況怎麼可能說‘與我無關’呢。為了活下去,也無法無視自己和世界之間的羈絆。過去的自己,就好像不帶平衡棒走鋼絲一樣。當然現在也一樣,走這條為了活下去的鋼絲。但至少現在已經意識到要摸索與他人的關係,這根平衡棒是必須的。當然,一旦掌握不好這根平衡棒,那從鋼絲上墜落的危險就很大,過去的自己正是害怕這一點。所以重點就是這根平衡棒的使用方法。如果能使用得當那就能起作用。零心想,這些都是他在等待常規出擊任務的空白期間所領悟到的。
後席的桂城少尉報告說,一切正常。
這家夥和過去的自己一樣,選擇了非常危險的生活方式,但是,也正是如此才和現在的自己無關。零冷冷地想著,隻要這個男人不對自己的生活方式造成威脅,管他要怎麼生活。自己既不是他的老師也不是主治醫師。他若意識不到自己的這種危險,那無論旁人說什麼建議都是無用的。這是他自己的問題,而不是我應該煩惱的問題。
零再度確認雪風的儀器。所有的警告燈都已消失。
“這裏是B-1,確認完畢,請求出擊。”
雪風的機頭朝著跑道,等待導航路出口處的管製塔下達起飛許可。外麵下著雨,還刮起了強風。
許可剛一下達,雪風就猛然啟動,衝出陰雲,上升。目的地是迦姆的基地,代號名稱,cookie,是繼richwar基地之後的另一個大目標,現在FAF正投入相當的戰力,準備擊潰它。
在以richwar基地為目標的那場戰鬥裏,由於即給對方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自軍的犧牲又成功地壓到最低限度,FAF因此得意洋洋,不顧博卡少校和特殊戰的危機意識,對這次的cookie基地,迦姆的主力基地之一,投入幾乎全部的戰力打算一舉摧毀它。作戰計劃是在前線基地集結戰力,在目標被摧毀之前對它進行無間隔的波狀攻擊。因為這個作戰,FAF基地的戰術戰鬥航空軍團等,幾乎投入了他們一半的戰力。在接近目標地的前線基地裏,巨大的TAB-8也在移動,從前線基地出擊,作戰行動中不斷往返與目標和基地之間。特殊戰肩負偵察這場戰鬥的任務,動員了幾乎所有的特殊戰戰機。戰況已經到連新上任的新人桂城少尉都必須投入實戰的地步了。
雖然像這樣耗費龐大的作戰至今已經進行了好幾次,但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給迦姆予以實際性的打擊。當FAF在集中戰力攻擊某一處時,迦姆會在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對FAF的主基地,菲雅利基地展開攻擊,甚至朝著通往地球的入口[通路]有意侵入地球。為了擊退它們,FAF不得不撤退前線的攻擊戰力使其回到防禦位置上。結果,戰況之於FAF,還是變成了防守的一方。還有,當發現某地類似迦姆的主力基地時,對它進行破壞,認為它已經被擊毀時,這時候就會發現新的主力基地,在對它又進行一係列攻擊的時候,曾經應該已經被破壞了的基地,卻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修複。到底,迦姆的基地之間的支援和補給途徑是怎麼樣的,關於這個問題,在特殊戰出頭之前,戰略偵察軍團就曾經派出過偵察機,發射過戰略衛星,拚命地搜索過,但呈並沒有得到什麼有意義的情報。
不過由於他們那樣踏實的偵察累積,終於成功繪製出菲雅利星的地圖。
但即便如此,依舊不知道迦姆到底在哪裏,它們的真實身份又到底是什麼。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對付擁有高度迎擊手段的迦姆,如果沒有擁有像雪風那樣的對付迎擊戰鬥手段的專業戰略偵察機之類,根本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為了送死而飛。沒有被擊毀的戰機所回收的數據,能夠讓我們知道的,就是那裏沒有出現迦姆,而對於犧牲掉的戰機,我們所能知道的也隻有,那個地方有迦姆潛在。現在,已經完全廢除讓有人機進行戰略偵察。戰略衛星也沒能得以善終,在這之前就被迦姆擊毀了。
即使如此,在經過了數十年的這場戰爭後,最近,戰略偵察軍團宣稱他們終於發現了迦姆的一種行動模式。那就是,迦姆的基地群並不是有相鄰的合作觀念,而是與更遠的基地有著更深的聯係。
也就是說,被我們視為主力基地的那些迦姆基地,是圍繞著以[通路]為圓心的圓周上進行分布的。它們並不是和圓周上相鄰的基地搭檔,而是與[通路]也就是圓心的對稱點上的基地相互合作,搭檔行動。
FAF在舉旗進攻其中的一個基地時,這個基地完全沒有要接受鄰近基地援助的意思。但是,這個時候總有從別的基地飛來的迦姆對[通路]與菲雅利基地進行攻擊,在FAF與它們敵對的時候,原本被攻擊的基地就在其間不知不覺地被修複了。很明顯這就是對被攻擊的基地的另一種方式的補給,對菲雅利基地進行反擊報複的攻擊。兩者必是相距最遠的基地。也就是說,迦姆並不是一直讓所有的基地都處在活動狀態來進行使用,而是像上述一樣讓相距甚遠的兩個基地搭檔做組,重點進行利用,讓組與組不斷輪流地進行攻擊。以上就是戰略偵察軍團所宣稱的迦姆的行動模式。當然他們不可能有確實的證據。因為照上述所宣稱的,鄰近的基地本該不處於活動狀態,但事實上,它並沒有完全不被使用,而且,偶爾,鄰近的基地還有發動反攻。還有,FAF也完全沒有發現,被成為搭檔的另一方基地有運送修複基地資材的痕跡。原本也根本沒有發現迦姆的什麼器材搬運的先例。也從來沒有發現過一架迦姆機可以被視為運送機類型的。
即使是在地上移動的迦姆也一樣。難道是通過地下?還是說,迦姆具備像[通路]一樣的超時空移動手段?總而言之,就是關於迦姆的基地間的支援手段,到目前為止還是未知的。但是根據多年積累的偵察數據的分析結果顯示,存在有密切聯係的搭檔基地這一預想卻是正確的。至少,參照這樣的想法所製定的攻擊作戰會比較有效果,為了打破現在膠著的戰況,也必須要這麼考慮。——雖然FAF當局對戰略偵察軍團所宣稱的這個主張進行了研討,但是要實際執行戰略軍團所提議的攻擊作戰卻是困難的。首先,必須要知道,現在到底攻擊哪個迦姆基地是最有效的。然後,在攻擊此基地時,更需要對它的搭檔基地同時進行攻擊。以FAF現在的戰力這實在是困難。隻是對迦姆的主力基地展開積極進攻,就已經是一場大規模作戰。犧牲更是相當大。如果要同時對兩個基地進行攻擊,為了以防戰略偵察軍團的主張是錯誤的,沒有現在的一倍以上戰力是非常危險的。現在實行戰略偵察軍團所提議的攻擊作戰就是場賭注。一旦FAF輸了,迦姆就會大舉入侵地球。FAF賭不起,太危險了。現在隻能是等,等將來有這可能性的那一天的到來。
這就是FAF最高戰略會議得出的判斷。但是,也不能完全無視戰略偵察軍團所做的工作。在確立攻擊richwar基地的作戰時,同時鎖定目標cookie基地。也就是說,戰略偵察軍團把這兩個基地,richwar基地和cookie基地,定義為一對搭檔了。
隻要敵機飛來就給予迎擊,總之要誓死阻止迦姆侵入地球!這就是FAF的任務。
但是,FAF也終於認識到,超過迎擊性質,采取積極攻擊的話,定會得到報複性的反擊。如果能預先獲悉反擊主力的出處,FAF就可以策劃相應的攻擊戰略了。一直以來FAF也展開了籠統的反擊,但是,若能知道敵人到底從何而來,就可以設定更具效果的防衛線了。總之,若不逐一擊潰迦姆的各個基地,這場戰鬥永遠都結束不了……
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戰?零一邊把雪風誘導進目標空域,一邊這麼想著。
FAF是個組織,它堵上了自己的生死和迦姆作戰著。但如果地球上的地球人代表做出判斷,認為FAF沒有存在的價值,那麼FAF就會被解體。即使從現在來看否決FAF的價值是非現實的,但地球人代表一旦認為現在的做法不行,那就必須對FAF進行再組織,領導的核心人物也要進行更換。作為組織者來說,最可怕的就是他們在組織內的政治生命的結束。以他們這種態度,若能成功抵製迦姆那就什麼問題也沒了。但是,一旦沒有得到能擺上桌麵的戰果,他們的政治能力就會遭到懷疑。所以他們很拚命。一邊要和迦姆戰鬥,另一邊他們又必須要作為組織者贏得派閥間鬥爭的勝利。他們在被迦姆殺害之前都會擔心自己作為組織者的存在。戰略偵察軍團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零突然這麼清醒地感覺到。戰略偵察軍團之所以會宣稱自己已經發現迦姆的戰鬥行動模式,就是出於保衛自己組織的想法。因此他們才會把沒有根據的東西作為一大發現對外宣布。因為再不說些什麼,那個組織的存在價值就結束了。現階段他們一直拿不出什麼有效果的偵察結果。
所以他們必須要對抗,對抗那些認為這個組織已經沒價值、應該解體、編入戰略空軍團或戰術戰鬥航空軍團的那些動向。如果他們宣布的結論被認同,則自身不僅可以保全,在FAF內部的發言分量也會得到提高。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而且就結果而言,也可以給迦姆予以打擊。
說明白點就是,人類不是作為個人單獨和迦姆戰鬥著。因為人類不可能脫離集體單獨存活。博卡少校也說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零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在考慮得手並保護自己的名譽和權利前,首先難道不應該考慮怎麼樣不被迦姆殺害而保存性命嗎?至少自己是這麼想的,其他的大部分人在對於個人生命的觀點上也是相同的。但是對他們來說在組織內的存活也是重大的事情。隻要是正常的人都會那樣想吧。人類是群居動物,這一點肯定是在人類誕生以來就已經定下的。和猴子跟狗一樣。如果要說到群居的安全性,無論是猴子,狗還是人類,都是靠群居生活生存的物種。自己也是一樣吧。那為什麼自己又會覺得這種生存方式不對勁呢?可能真正不對勁的是自己吧。
零問自己,
自己難道以為可以靠個人獨自活下去嗎?沒錯,
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但是,既然自己身為人類的一員,那是否就應該要承認自己這種思想的錯誤性?事實上,脫離特殊戰和雪風,憑自己個人之力對抗迦姆是絕對活不了的。那麼這個錯誤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其實是特殊戰的這個環境讓自己產生了那種想法。隻要待在這個組織裏,就不用心煩與其他什麼組織的爭執。那種事都隻用交給領導者——柯莉準將去處理就好了。
零想起博卡少校這麼說過,我們的命運掌握在柯莉準將的手中。準將真的做的相當不錯。不錯到讓我們這些戰隊員以為可以靠自己獨自活下去的地步。而零也沒忘記博卡少校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
自己的存活戰略要自己去考慮。
沒錯,特殊戰和其他組織的不同之處就在這裏。即使承認,人作為個體難以單獨存活,也要求人獨立地活下去。這很困難。即使很孤獨也可以活下去,能無動於衷地輕易說出,別人的事和我毫不相幹。不是這樣的人的話,是不可能受得了單獨存活的。果然這一點要和其他集團的人不一樣啊——
“友軍接近中。確認為由TAB-8返回的戰術戰鬥航空軍團,第九戰術戰鬥部隊。機數為9。三分鍾後,由左舷,相對高度1800,低空通過。附近沒有發現迦姆。”
桂城少尉在後席這麼報告。這是出擊以後桂城少尉第一次發出的聲音。
“了解。”
零回答著,內心想著這個男的一直沉默不語著到底在考慮些什麼。首先應該是任務吧,接著還是任務。執行得到命令的事宜,就隻有如此吧。特別是現在桂城少尉在他還不習慣的雪風機上。根本沒有閑餘去考慮其他的吧。
即使他有閑餘,他也應該不會像待會要擦肩而過的第九戰術戰鬥部隊的那些家夥一樣,一邊聽著來自FAF的慰勞廣播的DJ節目,一邊和其他戰機上的人閑聊。
像機械一樣忠實地執行任務的非人類的男人——如是其他人的話估計會這麼說吧,但零卻認為他並不是這樣。如果桂城少尉和自己是擁有同樣的感性的人的話,那與其說他是忠實於任務,還不如說他,其實是隻對與自己生存息息相關的重要事物抱以關心而已。
“桂城少尉”零試著向後席打招呼。
“你在倫巴特上校那裏做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啊?”
“這和現在的工作並沒有關係吧。”
果然是和自己預想的回答一樣。
“如果有關係的話,的確是很麻煩,柯莉準將是這麼想的,不過,這些
事和我都無關,話題是什麼都好,我隻想找些事情聊聊讓下巴活動起來,不瞌睡就好,就是閑聊而已。你對迦姆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你這麼問,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真是像死心眼的計算機一樣,零不禁這麼想,自己難道曾經也是這樣嗎,說不定,到現在還是一直相似著吧,
“你曾經見過迦姆嗎?”
“不,沒有。”桂城少尉回答。
“身為FAF的人,而且還是原情報軍的人居然也沒見過啊。”零說到,“也難怪深處地球的地球人們會懷疑迦姆存在的真實性了。”
“你也懷疑迦姆的存在嗎?”
“為什麼會那麼想?”
“我覺得你這麼做,正是因為懷疑迦姆的存在,所以才會看著地球的人或者是我,來確認迦姆的存在。”
“我從來沒懷疑過迦姆存在的真實性。不殺掉它們自己則會被殺。我懷疑的是,我們肉眼看到的迦姆有可能根本不是迦姆的本體,那隻不過是影像,而並非他們的實體。我們一直在和迦姆的影像戰鬥著。那是具有實際效果威力的影像。”
“所以呢?”
“沒什麼。”零說,
”隻是我這麼想而已,你又是怎麼想的,我就隻想這麼問問而已。”
“說實話,我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情報軍的對象從來都是人類。目標從來都不是迦姆而是人類的間諜。我們調查他們到底使用什麼樣的竊聽手段和通信手段。專門調查他們的電子手段。迦姆到底是什麼。這和我們的工作無關。”
“特殊戰的話就不一樣了,不仔細考慮清楚是在和什麼樣的敵人戰鬥、對方到底是不是迦姆的話根本無法工作。”用視線確認第九戰術戰鬥部隊的九架戰機從左舷低空通過,零這麼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