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裏空無一人,一片漆黑。“朋友,我來啦!”張六佬低聲叫道。突然右方亮了起來,定睛一看,隻見一個人影正站在燭台後麵。張六佬料定此人便是自己剛剛所救的男子,於是說:“朋友,出來說話吧!”
男子走了出來,兩人對著燭光一見,突然都愣住了,彼此盯著對方看了很久,又突然緊緊抱在了一起。
“怎麼會是你?”張六佬端詳著那張臉,異常驚奇。
“我也沒想到救我的居然是您!”男子頗為感慨。張六佬大笑道:“看來這就是命,當年你救了我,現在我終於還給你了,這就叫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啊!”
原來,此人便是當年在大崖山中救了張六佬的戚小寶,他後來加入了賀龍的部隊。
張六佬當然知道賀龍,所有的鶴峰人都聽過賀胡子的故事,當即興奮不已,連聲說道:“太好了,小寶,見到你我就放心啦。”
兩人聊了許多分開後的事,無不唏噓感慨。
“六爺,您怎麼會被當成了革命黨?”戚小寶問。張六佬歎息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肯定是被人誣陷,你也知道,這世道,黑的可以說成白的,白的也可以說成黑的,光憑我一張嘴,哪裏說得清呀!”
“太可惡了,當今世道,奸人當道,軍閥四起,民不聊生,而我卻隻能盡微薄之力……”戚小寶臉色慍怒。張六佬看著他,想起兩人初次見麵時的情景,不禁笑道:“小寶啊,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寶啦!”
戚小寶無奈地說:“都是被逼的!”
“對了,你今晚怎麼會來南北鎮?”
“殺一個人,隻可惜失敗了!”戚小寶咬牙切齒地說。張六佬沒追問,但他知道戚小寶要殺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眼看天就要亮了,遠處大山籠罩在一片霧蒙蒙中,仿佛仙境一般。
“六爺,您暫時又不能回去,有什麼打算?”戚小寶又問。張六佬歎息道:“這世道,國無寧日,有家不能回,還能去哪裏?”
戚小寶沉吟了一會兒說:“有人要害您,鶴峰暫時是不能回了,要不這樣,您跟我走吧。”
張六佬沒吱聲,陷入沉思。
“放心,您跟我回去,我把您介紹給賀老總,紅軍會保護您的。”戚小寶勸道,“您隻身在外,太危險了。”
張六佬再三思慮,想想自己目前也確實有家不能歸,無路可走,隻好說:“也好,我跟你見賀老總去!”
張六佬這一走便是數月,杳無音訊,他留在鶴峰的妻兒守著極葉堂艱難度日。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加上經常有警察局的人借著打探張六佬消息的幌子來敲詐,最後隻得遣散了店裏大部分的夥計。
極葉堂隻剩下幾個人,日漸落魄,盧玉蓮急得差點病倒,但想著天順,又隻好咬牙堅持著。
陳十三也無心打理極葉堂,整日在快活林裏喝花酒,對杏花許下的諾言還沒兌現,自己卻先消沉了。
“十三爺,你醉了。”杏花奪下陳十三手中的酒瓶。陳十三趴在桌上,醉眼迷離地說:“不喝酒還能幹什麼,極葉堂就快要沒了,除了喝酒,我還能做什麼?”
杏花幽幽地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起來,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陳十三嘟囔著,“都沒了,都沒了!”
盧玉蓮安頓孩子睡下之後,自己經常會一個人坐在燭台前發呆,她不知道張六佬去了哪兒,也不知道他的處境,每日牽掛著,為他祈福,希望他能早日歸來。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每天等來的都是失望。可她把這種等待叫作盼頭,雖然可能很漫長,但總算還有一絲希望。
某個早晨,盧玉蓮像往常一樣起床,然後開門,打算繼續等待張六佬的歸來。可當她打開門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身穿長布衫、戴帽子的男子。男子慢慢地抬頭,盧玉蓮看見那雙眼睛的時候,立馬捂住嘴,眼裏閃爍著驚喜的光芒,而後又噙滿了淚水。
張六佬回來了,一家人終於又團聚了,盧玉蓮喜極而泣。他抱著妻子和孩子,終於解了長久的相思之苦。
“你跟孩子受苦了!”張六佬眼圈也紅了,一家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再也無法把他們分開。
張六佬了解極葉堂的情況後,信誓旦旦地說:“災難都過去了,我一定會重振極葉堂。”
盧玉蓮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等待這個男人回來,其他的事,她沒想過。
張六佬這次是跟著賀龍的部隊回來的。
“賀老總在湘鄂交界之地創建革命根據地,現在是革命最困難的時候,我答應會盡全力支持。”張六佬說。盧玉蓮道:“你也看到了,極葉堂都快垮了,我們沒錢了!”
張六佬安慰道:“別擔心,我來想辦法,困難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