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呀,你還不知道,經常在胡同盡裏頭的澡堂給他搓後背的可是我。他的後背有四個半席子那麼寬呢。”說得跟鯨魚一樣了。
一
“喂,你知道嗎?我看見過那個人光著膀子打水,那肩膀啊,我跟你說,就像鬆樹樁子似的。”
“什麼呀,你還不知道,經常在胡同盡裏頭的澡堂給他搓後背的可是我。他的後背有四個半席子那麼寬呢。”
說得跟鯨魚一樣了。
“我不是給他搓過背嘛。他的後背就像岩石一樣堅硬啊,我給他搓背的時候,累得呼哧呼哧直喘啊。”
“是嗎。哎,不知道他的頭是不是也一樣堅硬啊。聽說,這位泰軒師父毛著腰,用頭使勁兒一頂,屋子裏原來歪著的一根柱子就筆挺挺地立起來了。不管怎麼說,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哪。”
“是啊,他是這大雜院裏最厲害的人了。不,不光是大雜院,他肯定是全江戶最厲害的。我們這大雜院不如就叫泰軒雜院呢,哈哈哈。”
“泰軒雜院?這主意不錯啊。不管出什麼事,隻要請出這位泰軒師父,肯定都能擺平。”
“是啊,以後我們可就有靠山了。喂,我說大夥兒,從今往後,我們可得多多敬重泰軒師父。”
微弱的陽光輕輕地照在街上。突然吹來了一陣旋風,將曬幹了的馬糞末吹起,像撚線一樣,吹過了各家各戶的房簷。
這裏是淺草龍泉寺街大雜院的胡同口。
在這大雜院中,住滿了最貧困的人們,有倒賣煙灰的、夜裏抬轎子的轎夫、靠念祭文為生的、撿破爛兒的、做雨傘的傘匠、夜裏擺攤兒賣麵條的,等等。狹窄的胡同口總是充斥著臭水溝和飯菜餿了的味道。另外,這裏還能感覺到有一股緊張的空氣,住在這裏的人個個都窮得叮當響,他們的臉上總是寫滿了怒氣。
男人之間互相爭吵不斷,女人們總是因為一點瑣碎的小事而撕破臉皮,小孩子之間打架就像爆發戰爭一樣,這裏一天到晚總是有人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吵個不停。不管你什麼時候來到這兒,總能看到瞪著眼睛張著大嘴扯著嗓子喊的人。因為住了各色人等雜七雜八,所以才叫做大雜院。
就在這淺草一帶出了名的大雜院,前不久,來了一位十分奇異的人……
一個名叫蒲生泰軒的人突然來到換裝竹煙袋杆的作爺家裏住了下來。
之前,峰丹波一群人為了找到茶壺來到作爺的家。結果,打開盒子蓋兒一看,裏麵放著一塊被隅田川河水衝刷得圓潤的鵝卵石。值得一提的是,劍魔左膳還在石頭上寫了“虛虛實實”等字。可以說,這是左膳自認為做得很出彩的一件事。氣急敗壞的司馬道場的弟子們,便叫囂著要帶走作爺的孫女美夜。正在這時,這位泰軒師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趕走了那群武士。
不知何時,也不知從什麼地方來,正是泰軒師父最深不可測的地方。因此,泰軒師父便成了住在大雜院的人們最饒有興趣的話題了。
正當大家還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泰軒師父的時候,一首奇怪的歌謠從街上傳來:“十字路口的地藏菩薩啊,你行行好吧。我會每天給你上供——哈哈哈,怎麼樣,唱得還可以吧。”
二
泰軒師父的人氣可真是不一般。他唱著孤兒小安經常唱的那首歌謠,從遠處走來。聚在胡同口唧唧喳喳侃大山的那群人馬上就安靜了下來,好像是一群吵鬧的士兵看到了前來視察的團長。
“嘿!泰軒師父回來了!”
“泰軒師父來了。”
“泰軒師父駕到——”
真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用“駕到”這個詞。
這一聲聲,就像接力棒一樣,從胡同口一直傳到大雜院的盡頭,場麵甚為壯觀。
站在拐角的一個人低聲說道:“喂,泰軒師父不光力氣大武藝高吧,要說學問,他肚子裏也裝著不少吧,真是了不起啊。”
“泰軒師父曾經說過,人不能沒了五髒。”
“笨蛋!不是五髒,是五常。仁、義、禮、智、信,這叫做五常。”
“哼,光有五常,沒了五髒也活不了啊。”
“你說什麼!”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那架勢好像馬上就要動手。
這就是大雜院的生活百態。
不過,等泰軒師父走近了,他們便馬上整整衣襟,拉拉袖口,還有的人往手心上吐一口唾沫,抹抹鬢角,有的人拿出毛巾撣撣身上的塵土……所有的人都趕忙整理衣裝。
“嗯,下一句是:我問你個事兒,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的父親在哪裏,我的母親……嗯,這樣行嗎?”泰軒師父用嘶啞的聲音在給美夜唱小安經常唱的歌謠,兩個人一老一小沿著街走了過來。
“嗬嗬嗬嗬,有一句的調子不對。‘我的’後麵調子向下,唱到‘父親’時調子要向上挑。爺爺你正好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