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下左膳停了下來,揚起下巴,用左眼望著門之丞。他的左眼仿佛是在冷笑。
“什麼?等一下?難道你敢不把這茶壺給我嗎?”
一
又沒伸手去解,腰帶自己掉落下來,是什麼兆頭?
自然飄落的腰帶、盼望的人……難道這是源三郎少爺要來的征兆嗎?
如果是,那一定是吉兆。
更何況現在,被門之丞緊逼著,不得脫身。那就更應該算是“上上簽”了。
不過要是關於源三郎少爺命運的征兆呢?是吉還是凶?
此時此刻,萩乃的心中像潮水一般,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自己掉落下來的腰帶就像是一條引人注目的小蛇,扭著身子趴在榻榻米上。
見自己雪白肌膚被門之丞那雙眼色迷迷地盯著,萩乃慌忙地拾起腰帶,攏了攏睡袍,重新紮好。
“能有你們這樣的家臣服侍左右,源少爺肯定不會有事。再說,全日本能有誰是源三郎少爺的對手?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相信的。大半夜的,你就這麼待在這裏,會招人誤解的。給我添了麻煩事小,要是讓伊賀的源三郎——啊,不,要是讓司馬道場掌門人的家臣為這樣的事惹了麻煩,那我就心裏不安了。馬上就是第一遍雞叫的時辰了。如果雞叫之前,你還不走的話,我就真的要大聲喊人了。”
門之丞萬萬沒有想到,萩乃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竟能說出如此意誌堅定的話來。看來,自己真是失策,被她的威嚴氣勢所壓倒,自己居然手足無措。
門之丞壓低聲音說道:“說不定此時此刻源三郎已經去見閻王了……關於此事,我不便再多說。隻是天亮以後,住在客人大權現寺廟宅邸的蓮夫人和丹波那裏會有消息傳過來,到那時您就會知道了。另外,萩乃小姐,在下想將一個茶壺獻給你,不知小姐能否笑納?”
萩乃聽了很是納悶兒,歪了歪頭問道:“什麼茶壺?”
“就是源三郎少爺從伊賀帶過來的那個。”
“啊!就是鬧得滿城風雨,人人都想得到的,叫什麼猴壺?”
“正是!就是那個猴壺!”
門之丞雙目放光,說道:“丹波命人悄悄地從橋下的窩棚把茶壺偷了過來,又用一口破鐵鍋掉了包。那之後,我又做了和原物一模一樣的木盒子和包袱皮兒,在道場裏偷來了真物。丹波那群人還蒙在鼓裏呢,他們拿著我做的假盒子去了澀江的宅邸,現在還當個寶貝似的看著呢。哈哈哈哈。現在,我就把茶壺給您拿來。”
門之丞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輕輕地拉開拉門。看來,在來到這裏之前,他已經把茶壺放在了外麵的走廊上。
“偷過來之後,我左思右想,最後把這個木盒放在了供奉已故老先生靈位的佛龕後麵。因為那裏神聖不可冒犯,不會有人去碰。在來這兒的時候,我已經悄悄地取過來了。就是這個。”
“天哪!”
“嘿嘿,快看看吧。”
說著,門之丞突然變得像個古董商人一樣,小心翼翼地把木箱放到了萩乃麵前。
真是想不到啊!不論是包袱皮兒散發出來的味道,還是木盒上的斑駁舊跡,它們都暗示著,眼前擺著的可是地地道道、千真萬確的猴壺!
二
發舊的包袱皮兒下包著的是一個發舊的木盒,沉甸甸地放在榻榻米上。不論是人,還是物,若是經曆了許多風霜和曆史,便會散發出一股類似妖氣的東西,有能震嚇人的力量。
此時,萩乃盯著這個猴壺,古老珍品散發出的氣魄壓得她說不出話來。
門之丞屏住了呼吸,不做聲。他抬頭看了看萩乃,隻見萩乃站在那裏,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看著榻榻米上的茶壺木盒。
這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住了,兩個人成了石像,一動也不動——是不能動,動不了。好像是擁有巨額財富秘密的猴壺念了什麼魔咒一樣。
打開舊包袱皮兒,就能看見年月已久的桐木盒了。假若再解下盒子上的編帶兒,打開盒子蓋兒,裏麵一定還有一塊金線織花的舊錦布包著茶壺。再取掉那塊已經褪了色的錦布,一定有一個紅繩編成的網兜罩在茶壺上麵。然後,再把那個紅色的網兜取下來,那個從朝鮮舶來的天下珍品猴壺就會赤裸著出現在眼前。不論是燒製工藝,還是它本身散發出來的氣味,都肯定不愧於奇珍異寶的稱號。接下來,再打開茶壺蓋兒,裏麵便放著一幅有關柳生家巨額財產的藏寶圖,一幅藏著幾百年秘密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