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老中還是若年寄,看到他那背上的駝峰處突起的鬥大葵花家徽,都會發出“哎”的一聲驚呼。
一
八代吉宗公身穿白綾子睡衣,往寬敞庭院南麵的房間走去,呆呆地站在門口。起床開始,他就很鬱悶,板著一張死人臉。
清晨。
茶水小廝一臉惆悵地翻起百葉窗,看著這景象,旁邊的小廝硬撐著睜著眼。這房間大約有十二張榻榻米大小,紙牆用的都是鍍金邊的,最裏麵壁龕上也放著一個鍍金邊的櫃子,櫃門和抽屜的把手都是銀製葵花模樣。夏天,障子[1]上的圖案是繪製著花草的亞黃色,可如今已入秋,都換上了黑漆邊的素色障子。
八代殿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來,卷起灰緞子的兩層和服褲管坐了下來。庭院裏明媚的陽光讓他眯了下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葵花圖紋的白綾子睡衣袖口一卷,手撐著頭側身躺下。
要是現在,在地上鋪一張朝刊報紙看著,該是多愜意啊。兩個小童拿著盥洗用具躡手躡腳地進來。
一個小童手上捧著個黑色的臉盆。另一人手上拿著個八寸的盒子,裏麵放著鹽、鬆脂等一共三種刷牙用的材料——也就是牙膏和漱口水。
離開房間後,八代往浴室走去,要去洗早上的澡。依舊如故,還是那個愚樂老人在伺候著他。
真是奢侈!不過說來也不過分,畢竟是位及關白的德川家一家之主,這點排場還是要的。要是現代人家的一家之主,這個時候應該會在老婆麵前大大咧咧地刷牙洗臉,然後坐上電車去公司上班了吧?不管是社長、重役、部長還是課長[2],再怎麼威風也不過如此而已。看來現代人還是挺悲哀的。從這點看來,那時候的將軍的日子過得還是挺痛快的。
過了片刻。從池子裏起來的吉宗已換好平服[3],回了房間。
“抓癢……”話音剛落,跟在身後進來的愚樂老人從九尺榻榻米的走廊進來跪下,手裏拿著一個小耙子。現在這愚樂老人穿著黑色葵花紋路禮服,不過還是駝背的矮小老頭。
吉宗麵無笑容,把腳伸過去。愚樂立即拿著小耙子開始給他抓癢。
“柳生那邊怎麼樣?焦頭爛額了吧?”吉宗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二
冬天要穿黑色縐綢服裝,夏天通常是黑色羅衣。數寄屋坊主[4]在接待各地諸侯時,都會穿上印有該大名家徽的服裝。
因此,住在下穀禦徒町的青石很町的坊主家裏,準備了幾百件繡著各種大名家徽的衣服,就像是一個中古[5]服飾店。
“喂,今天我去城裏,阿部播磨守[6]殿下召見。”
話畢,妻子心裏就有數了:“哦,是阿部播磨殿下是嗎?那是圓環裏一根鷹羽的家徽了。知道了,這個寫著‘い’[7]的抽屜裏,從上往下數第三套。”說完,就拿著走了出來。